屋外空气清冷,院中的红梅迎风绽放,满树鲜红的花瓣在白雪的映衬下愈发鲜艳夺目。空气中隐约传来清幽的香气,令人心神俱醉。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宋闻溪身着白色狐裘,沿着长廊慢慢地走着。她的肩上和发髻上都落了一些雪,脸颊和鼻头被冻得微微泛红,但她却并不在意。反而有些调皮地将手伸出去,想要接住几片雪花。
“**,你才退烧,莫要贪玩,小心着凉了。”白芷又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
宋闻溪也不恼,只是露出灿烂的笑容,“白芷,你再这样絮叨真就成了我的老妈子啦!”真好,还能听到白芷的絮絮叨叨,前世她只觉得这样的絮叨太过烦人,如今却有如天籁一般悦耳,被人关心是那般幸福。
宋闻溪跑到院中折下一枝红梅,放到鼻端,深深吸了吸,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眼睛笑的像弯弯的月牙儿,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而那枝红梅在她秀美的脸庞前,也失了颜色。
在白芷的责备声中,宋闻溪小跑着回到长廊下。
她只顾着和白芷兰芝笑谈,却没看见花园假山后的一抹身影,许是在雪中站了许久,黑色的大麾几乎都被染白了,与那天地间的白雪融为一色,宋闻溪才会错过那人眼中的一抹惊异。
一阵风吹来,苏鹤眠的发丝微微飘动,抖落了一些雪花。此刻他的表情和目光依然是冷漠不耐烦的,仿佛方才的惊异只是错觉。今日他休沐,苏夫人强压着他来了宋府。宋闻溪自落水后已经高烧了三日还未醒来,可是他宁愿站在风雪中像个雕塑站那,也不愿听从母亲的意愿去闺房探望宋闻溪。
却不想会在这里看到那人,只是今日的她好似与平日里有些不同,更加灵动起来。
不过片刻苏鹤眠便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今日若不是母亲逼迫,他定是不会前来的。如今人也算见过了,他也算完成了母亲的任务。若是现在回去主厅,母亲必定又要责备他,还会让他多陪陪宋闻溪。他不想这样做。
“苍术,去告诉母亲大理寺有急案需要我立刻回去。”苏鹤眠语气稍顿,“还有,你留下在暗处留意,有任何事情回去禀告我。”说完便纵身越过围墙。
若不是假山后那一小片未曾被雪覆盖的地面,就好似这个人从未来过一般。
苍术领命,目送苏鹤眠离去后便赶往前厅。
只是靠近前厅时,里面传来了宋闻溪的声音,他立刻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飞跃上屋檐,打算等他们谈完再进去。
“苏夫人,承蒙您厚爱。只是闻溪年岁尚小,自幼母亲早逝,还想留于父亲身边孝顺,并无定亲的打算。且苏公子身居高位,芝兰玉树,皎洁如明月,惊为天人,世间少有。乃京中众多贵女仰慕的对象,闻溪自知愚笨,万不敢高攀。至于那娃娃亲,只当是您与我母亲年少时的笑言吧。还望侯夫人以后莫要再提了。”
周雪云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看着面前的宋闻溪,好似不认识一般。往日提及婚事,她总是小女儿般娇羞地应允,可今日提及定亲,她却一口回绝了,态度那般坚定,眼神也不似往日那般有光彩。
坐在一旁的宋怀青看着面前神色坚定的宋闻溪,陷入了沉默,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儿。
平日里满心满眼都是苏鹤眠的女儿,如今却一口回绝了这门亲事,这倒是让他这个老父亲一下子不会了。
“溪儿,你此话当真?”
“爹爹,女儿是真的想通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即便是我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应该逼迫人家来娶我。虽然我们二人有婚约,可是男女情爱之事,本该是两情相悦的美好之事,若强求,日子久了,只怕是会心生怨怼,变成一对怨侣,皆不如意。”
宋闻溪的这番话让宋怀青震惊不已,看到女儿终于想通了,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简直是要喜极而泣。
同时震惊的还有在场众人,其中情绪最为明显的当是周雪云。
宋怀青转头看向周雪云,有些歉意地说道:“宋某代小女感谢苏夫人的垂爱,只是夫人今日也看到了,溪儿心意已决,如今无意于苏公子了,这门亲事今日就在此作罢吧。”
见状,周雪云面露尴尬,虽然自己很喜欢挚友阮轻轻的这个女儿,可是鹤眠对她无意,闻溪如今也不想嫁他了。强扭的瓜不甜,也只得作罢。
苍术这时才从门外走来,在苏夫人耳边小声禀报,公子大理寺有急案,方才先行走了。
周雪云心知这只不过是苏鹤眠的借口罢了,看样子他方才怕是根本没有去见宋闻溪,否则怎会不与她一同前来呢。不过既然婚事已然作罢,她也不想追究了。与宋怀青寒暄了几句,便道别回了侯府。
文信侯府。
苏鹤眠正在批阅公文,苍术站在桌前汇报着今日在宋府听到的事情。
手中的笔忽然一顿,一滴墨落在了纸上,迅速扩散开来。苏鹤眠有些心烦,将笔搁置在一旁,抬头望向苍术。
“你说宋闻溪她拒绝了亲事?”
苍术点头,“回公子,属下亲耳听到的,夫人也答应了。”
苏鹤眠听到这个消息本该是高兴的,这门困扰他的亲事如此顺利便解决了,可是心底不知为何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但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
他有些不信,那个女人平日里对他的爱慕简直遮都遮不住,怎么会一夕之间说不爱慕就不爱慕了呢。
怕不是欲擒故纵的新花样,也就骗骗他母亲那种心软之人罢了。
他嗤笑一声,还是不愿相信。提起搁置的笔,继续批阅起公文。
苍术则自觉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