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死死地抱着孩子，恶狠狠地警告道：“谁要是敢动一下君君，我跟谁拼命！”
父亲抽着烟，冷眼沉默。
我知道，他心思动摇了。
这三个月，其实他不止一次动了将我可怜的闺女送走的心思，是母亲固执坚持，才养到了现在。
看他不表态，嫂子扔出来一个重磅炸弹，她怀孕了，哥哥工资不高，养家糊口也难，到时候她不能工作，还得仰仗二老的支持。
“一个是跟别人姓的外孙女，一个是自己的亲孙子，阿爸，你这时候可别犯糊涂啊。”
这下可是戳中了父亲的软肋，他当即站起来，做了决定，将孩子送回去。
不管母亲如何挣扎。
孩子依然被送走了。
陈家看到好不容易丢掉的包袱，尤其是刚娶进门的新媳妇，那脸都拉到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陈伟连哄带骗解释，表明他也不清楚情况。
“不清楚？不是你答应过的吗，不会让这个孩子影响我们，你还说娃她外公外婆自己养了，现在人家找上门了你跟我说不知道！”
女人愤愤不平，丢了手里的活转身就走。
原来，当初女人不肯当后妈，做这个冤大头，帮别人养孩子。
为了迫使他们答应，拿肚子里的孩子做威胁。
于是陈家那么一合计，故意拿彩礼来说事闹了一番，将孩子送到李家。
之后马不停蹄地帮他们操办了婚事。
这是在欺骗的基础上结的婚。
谎言总是有被拆穿的一天的。
现在就是了。
陈母是笃定了不要这个孩子。
父亲他们的到来影响了儿子的新感情，陈母可是愤怒，言语羞辱他们。
骂人生了个短命鬼。
“前亲家，说来你该谢我才是，我们家出钱，还帮你留了个自己根儿，不然你那没福气的闺女，死了可什么都留不下。”
“这孩子我们肯定是不会要的。”她抱着女人生下的男娃，得意道：“我们陈家，就只有耀祖一个金孙孙，你们要硬送回来，那也可以，我们帮你养，那就把当初我陈家给你们家的彩礼钱还回来！”
说到彩礼。
父亲就蔫了。
他好面子，更不敢闹大，只灰溜溜回来。
母亲见状扑上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喃喃念着：“君君，君君……”
她这迷糊劲儿，如果不是游离现实之外，真的很难分**假。
嫂子翻了个白眼，口无遮拦道：“什么君君，你的君君早死了，这是个没人要的野丫头。”
母亲定住，悠悠的目光转了转，父亲和哥哥心道不好，哥哥拉扯着嫂子的衣服，示意她赶紧离开，可嫂子在气头上，越发地嚣张了。
“我说得有错吗，你那个短命的妹妹，就是死了，死什么意思知道吧，成土了，回不来了，你就是再抱着这孩子有什么用，她又不能替她活过来！”
“你胡说！”
果然。
母亲发了狠，一巴掌甩到了嫂子脸上，她大骂起来，“你这个**，要不是你，我的君君怎么会小小年纪要嫁人，怎么会死！”
话一出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
母亲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眼神在片刻之后变得清明，只又重复地喊着我的名字。
她装傻作痴，我却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是因为她吗？
哥哥大我六岁，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已经上大学了。
初二的时候，哥哥带了个女生回来。
那女孩儿很漂亮，身上穿的衣服干净雪白，还香香的，她给我买好多的学习资料。
说让我考出去。
我很喜欢她。
父亲虽然也支持我读书，可他时不时会说，女孩子读书也没什么用，早晚会嫁人的。
但那个姐姐告诉我。
读书是有用的。
尤其是女孩子，更要好好读书，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真的很好。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
某一天，哥哥来电话，就说他们分手了，女孩嫌我们家穷，还养着一个读书的闺女，嫁过来就是负累。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
我念书影响哥哥，被一次又一次地搬到桌面上来。
父亲嘴上说支持我，实际却一点点减少了我的学习费用，那些文具用品，我都用到不能再用了，才勉强换。
初三的时候。
哥哥毕业了，他说大城市压力大，要回来，在市里找了个会计的工作。
父亲开始托人给他说媒，说到了这个嫂子。
可嫂子家开口正好就是二十万的彩礼……
彩礼？
可怕的想法在我脑海里盘旋。
我不想相信，然而现实好像由不得我不信。
原来当初的一切温和慈爱都不过假面，是联合起来给我演的一出戏，目的是让我愧疚，答应下来，拿过这二十万，他转手给哥哥娶了嫂子。
现在，我死了。
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的孩子还要消耗家里那点可怜的资源。
他们不肯了，所以不管不顾地闹。
“好了！”哥哥护嫂子，父亲看重她肚里的孩子，冷声喝住母亲。
“以后这事，谁也不准再提！”他一锤定音。
我望着他的脸。
此刻他不像我所熟悉的父亲，而是一条冰冷的毒蛇，在吐着毒液，用那毒汁，将人吞没。
父亲一锤定音。
孩子留下来。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可没想到几日后，陈家人居然再次上了门。
他们开口就是要赔偿。
“什么赔偿，我不知道！”
陈家新娶的媳妇跑了。
孩子那日之后还生病进了医院。
他们把罪怪在我女儿身上，说是爸爸将孩子带过去，冲撞了喜气，他们的金孙孙才生病。
这根本是无理取闹。
家里人不予理会。
可陈母往那地上一坐，开始嚎起来。
“大家过来评评理啊，这李家当初卖姑娘，收了我们家二十万彩礼，现在不还就算了，还害我的小孙子，哪有这么恶毒的人家啊，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跟这种人做亲家。”
我们家住村尾。
他们来的时候，绕了大半个村，许多人都看到了，陈母又是个大喇叭，这么一嚎，好多人都围了过来。
哥哥的亲事办得张扬。
村里也有流言。
听她这么一说，跟着窸窸窣窣讨论起来。
父兄面子上挂不住，可对一个女人……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动手。
只能吃瘪。
嫂子也是个厉害人，跟着陈母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