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山雨欲来,我忽然就明白了。
他想要的,是江家所有人,都下地狱。
傅铭夜拿出了,我签了字的那份离婚协议书,展示到了媒体面前。
「晚晚,你昨晚拿这个找我离婚。但你似乎忘了,我没同意。」
我下意识出声:「离婚证……」
眼前人温声打断了我的话:「什么证,我听不懂。」
他经过人群,一步步慢慢朝我走过来。
我突然感到,这个与我同床共枕五年的男人,像是一个怪物。
咫尺之遥,我却感到他面目模糊,我看不清他的脸。
傅铭夜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个字都被拍到了镜头下,打上了温柔痴情的滤镜。
「犯错坐牢的是我岳父,不是我妻子。
「晚晚是伤心过度,才会做了错事,我永远会原谅她。」
「一日夫妻百日恩情,何况她如今已有身孕,我不能亏待了她。」
他走到了我眼前,如同曾经的无数次。
下颌处被我抓伤的痕迹,仍然清晰而刺目。
它提醒着我昨晚的一切。
提醒着昨晚我抱着我妈的骨灰盒离开时,他傅铭夜在我身后说的那一句:「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他逼近过来,我不受控制,后退了一步。
闪光灯立马对准我,有记者似乎抓到了什么破案线索:「她心虚了!」
很多记者纷纷扮演福尔摩斯:「离婚协议上写自愿净身出户。
「这不就是等于自己承认,她另有新欢了吗?」
「这孩子不是傅先生的吧?不然怎么刚怀孕,就急着离婚,不惜净身出户啊?」
「亏了傅先生不计较被她爸算计,一片深情念及跟她的恩情。
「她却抱着母亲的骨灰,就出来找男人,真是忘恩负义,恶心!」
傅铭夜含笑面对媒体,薄唇轻启:「我不计较,只要晚晚愿意回头。」
一句话,如同往沸腾的油锅里,再倒入一碗水。
我看着眼前逐渐模糊混乱的一切。
直到一道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
「她爸偷画她偷欢,都不知廉耻,这不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我双目骤然酸胀,看向最前面叫嚣的那个记者:「你说什么?」
傅铭夜显然很满意那句话。
他最满意的,就是嘲讽谩骂我爸的言论。
他脸上露出惬意的神色,却又一刹那间怔住。
看着突然间如同疯了一般的我,扑向了最前面那个记者,狠狠一耳光甩了上去。
这么多天来,自从我爸出事后。
我忙着应付我家的破产、债务,再是我妈的突发重病,丧葬。
直到这一刻,我才一字字无比笃定,说出那句话:「我爸没有偷,他不会偷!」
人群里,嘲笑声四起。
「举国上下都知道了,人都坐牢了,还没偷?」
「读书人的事不叫偷?」
「哈哈哈……」
我气到脑子里嗡嗡响,拳头狠狠攥紧。
想说我爸就是不会,他绝不可能。
他是最有原则底线,最尊重艺术的人。
绝不会为了虚名,去做那样的事情。
可如今他就是坐牢了,他卖出去的画作,是被傅铭夜调包过的。
我百口莫辩,我爸也百口莫辩。
我张了张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么多天没掉过的眼泪,却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最不该示弱的时候,掉了下来。
我不愿袒露这样的不堪,回过身背对着镜头。
突然无数委屈不甘汹涌而来,肩膀止不住颤栗。
傅铭夜似是也满意了,终于舍得吩咐记者:
「我们的家事自己解决,就不劳各位继续费心了。」
媒体想拍的,早已都拍到。
该发去网上的,也早发了,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心满意足地离开。
房东不甘心自己的儿子受伤,血口喷人后还不满意。
以顾川损坏了出租房里的东西为由,叫来保安,强硬带着顾川去交涉赔偿。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跟傅铭夜两个人。
周遭安静下来,我才迅速开始感觉到,身体涌起的不适。
想想我早起吃下去的药,到如今也确实有好一会了。
温热传来,我低眸,看到了裙子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