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缓进入遂城的领地。

一路上，窗外可以看到不少为了躲避动荡而迁徙的流民。

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表情麻木，破烂衣服下是骨瘦如柴的身体。

沈茉栖看着这一切，内心无比复杂难过。

这片国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把同伴安全送到了遂城，完成任务，她却并不开心。

林亦寒的出现，令她忍不住情绪泛起一丝激荡。

尽管她已经放下了，不再爱这个男人，但有些本能还是很难改变。

不论如何，他都保住了谢聆歌的命，值得一声道谢，谢谢他的心慈手软。但更多的，也没有了。

沈茉栖没有问林亦寒去遂城是做什么，只是说了句“保重”，便和他分道扬镳。

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连交集都不要产生为好。

下了火车，沈茉栖和同伴头也不回的离开，消失在茫茫人海。

“少帅？您还在看什么？”

一声呼唤将林亦寒的思绪拉回。

他闭了闭眼，决绝的转过身：“走，去爷爷那。”

遂城，大帅府。

林亦寒急促推门，只见爷爷躺在床上，四周围了一圈亲信，皆是红着泪眼。

威震一方的林大帅，现在不过是个濒死的老人。

这一幕令林亦寒心头狠狠一紧。

尽管早在情报里得知，爷爷时间不多了，他还是忍不住一路而来的忧虑焦灼。

“爷爷！”

林老爷子睁开浑浊的眼，颤巍巍开口：“亦寒，你过来……”

林亦寒快步走近，紧紧抓住爷爷的手。

其他人都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关上门，就连医生也叹息着离去。

最好的医疗，也挽救不了逐渐衰竭的林爷爷。

林亦寒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痛恨自己的束手无策，什么也做不了。

是不是他的满身杀业和肆意妄为，都报应在了最重要的人身上？

妻子因他而死，爷爷也是……

“要不是我招惹了倭国人，你也不会……”

林老爷子摇摇头，竭尽他全部气力，一字一句缓慢道：“倭国人是罪恶深重的侵略者，错的是他们，你不必自责……反正我也病重活不长了，撑着一口气，是为了等你。”

“我一定要亲手将……大帅的位置，和我手中的权力，交给你……”

“可惜爷爷死前，没能看到你和栖栖抱上孩子……”

林亦寒喉间一哽，僵硬的点点头，没有说话。tຊ

林老爷子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最终还是没有再问。

“当初太奶奶为你们指腹为婚时，沈家还是名门望族，只是近些年没落了。恪守家规自持风骨的文人，在这个乱世是没有说话权的。

手里有势力，有武装，腰杆子才挺得直，底气够硬……

这个国家就是因为少了这些，才会在外人面前这么无力和耻辱。”

“什么是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的？”林亦寒问出这个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他听见爷爷笑了笑，说：“但凭你的心来走。有时候，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只有立场不同……但像倭国人这样的做法，一定是错误。若血性尚存不愿同流合污，那便像前辈们那样，宁为玉碎……”

“全看你选择哪条路，如何去做了。”

听了这番话，林亦寒只觉得心头郁结的困惑被一点点解开，杂乱的思绪也一一捋顺了。

林老爷子似乎想安抚他，却抬不起手。

这一下，再也没能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