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终煞殿的那些人,功绩虽高但待人真诚,光明磊落,我们多次出生入死。
我来禁闭室寻宴儿,他今日与人打架,罚了禁闭。
“宴儿,为何今天伤人?”我打开房门问道。
“他们说师父漂亮,问我对师父有没有……”他站起来,个子相比往年,又长了不少,我只能稍稍仰头注视他漆黑的眼睛。
“听着那些污言秽语,我气不过,就动手了。”
我在终煞殿与人相处并不好,爱独来独往,起初还有些人对我不敬,动手动脚。
我一言不发直接揍。
打架嘛,他们又没人打得过我。
如今到开玩笑到我徒弟身上。
若不是墨照怀拉着,终煞殿早被我干翻了天。
“打的好,我们宴儿最乖最孝顺师父了。”我夸道,递给他一串糖葫芦。
他咧着嘴止不住笑,继而嫌弃道:“师父,我已经不爱吃糖葫芦了,小孩子才喜欢。”
他再也不是那个稚嫩的少年。
自进了终煞殿书院,宴儿喜爱御物造物。
造物阁的戚师父极器重宴儿,称他为可造之材,将他收为关门弟子。
我不在的时候,都是戚师父来救他。
我用力拍了他的脑袋,骂道:“行,海大人,你是大人。”
元宵佳节,墨照怀一身浅蓝色衣衫,身姿挺拔站在一袭红衣的我身旁。
果摊老板打趣我们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哪里天造地设!”宴儿夺去我手中的糖,气鼓鼓咽下。
那是墨照怀给我买的糖果。
我一口还没吃,怒锤他脑袋。
他恼了,不愿见我,兀自牵着戚嬛逛灯会去。
戚嬛是戚师父的女儿,他们交往甚好。
我觉着,宴儿长大了,戚家的女儿很好。
“阿微,我……这灯会好看吗?”墨照怀欲言又止,他好像想说什么。
“好看。”我从阁楼上出神地眺望,满座洛水城,明灯无数,灯火辉煌。
“又想起你师父了吗?”他郑重地看着我,“我一直会陪你寻找,直到找到他。”
“照怀,你其实不必这样对我好。”
我们只是一起办案的同僚。
“我不好,我很卑鄙。阿微,帮你是真,我一直卑鄙地借着寻他的事,只为留在你身边。”
墨照怀他,是在对我表明心意?
6
自上次元宵,宴儿三个月对我避而不见,他和戚嬛一直在器物阁研习。
我怎么养了一个这般重色轻师的徒弟,不过嘛,徒儿终归是要长大的。
他与墨照怀在打斗,宴儿的嘴角流血。
“阿微,他心思不干净,房里有你的……”墨照怀丢下这一句便离开。
我用帕子擦去宴儿嘴角的血,他颤抖着不敢看我的眼,小心喃喃道:“我没有,我对师父只有敬重,没有那般龌龊的心思……我没有!”
我捧着他的脸,轻声道:“宴儿,我知道。我于你而言,既是师父,又是长姐,思念自己的家人,并不是大不敬的事。”
我宽慰他,也宽慰自己。
我寻师父寻了那么多年,难道就只是师徒之情吗?
我自己都不敢深想。
我将他揽入自己怀中,轻拍他的背,他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沉声道:
“我永远都只会是师父的徒弟。”
自两个月前城主尸体被寻回,城主被杀的消息传遍城内,洛水城动荡不安,人心惶惶。
终煞殿殿主闭关十年不出,代殿主墨照怀去北面办事,终煞殿由墨照心代为管理。
在我看来,虽然他武功上算半个草包,但在管理上更为差劲,不过倚仗身上流着着墨家的血。
城中暴乱不止,墨照心联合官兵镇压,杀了不少老幼妇孺。
秦婆娑奶奶来寻我救她孙女,我将她孙女从牢里救出时,她孙女只剩半口气,满身鞭痕,没一块好肉。
墨照心想加大镇压力度,不听话者,当场击杀。
我当场反对。
我还想再吃秦婆娑家的糖葫芦,那可是糖葫芦中的极品。
“鹤清微,你真当自己在终煞殿无所不能?”墨照心端坐在殿上,仰头俯视我。
“若不是墨照怀护着,你光凭私下破牢救人这一条戒律,就该被扒皮抽筋千八百回。不听我的,就滚。”
“好。”
眨眼功夫,墨照心屁股朝天脸着地,样子十分狼狈,他被我从终煞殿大座上一脚踹了下去。
我飞身而下,将一只脚狠狠踩在他狰狞丑的脸上,他痛的直呼救命。
我挑眉淡然道:“我鹤清微退出终煞殿。”
师父杳无音信,两年来终煞殿都没有任何线索,我还为他们干了一堆活。
前殿主闭关后的终煞殿,真是养了不少废柴。
我决心自己查。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大雨倾泻而下。
我骑马一路狂奔,宴儿持剑伫立在林中,他在等我。
“你为终煞殿来阻我?”我开口道。
“师父,与终煞殿结怨,等于和大半个江湖结仇。”他尝试劝住我,下跪在泥泞低洼处。
“你怕了?戚阁老器重你,你若想做终煞殿的走狗快婿,别来碍我!”雨水蒙上了我的眼睛,我深吸一口气。
养了这么多年,竟是一匹白眼狼。
他眼中阴冷,那是想杀人的神情。
海宴,他想杀我。
我护了将近十年的爱徒,要杀我。
我仰天冷笑,雨水混着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滑落:
“来,对着此处,刺进去最疼,我教过你的。”
我指向自己的近心口左二寸处,轻蔑冷笑。
“可你杀的了我吗?你的一招一式,都是我教的。”
他闭眼皱眉,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下一刻,剑入血肉的痛楚席卷而来。
海宴这家伙,可真狠啊。
我往他胸口全力击出一掌,他退后倒地,吐血不止,脖颈处青劲爆起。
又往他脸上重重扇了一掌,昏暗中他面颊的红色印记清晰可见。
“海宴,你我师徒,恩断义绝。”
7
三个月后,江湖上凭空冒出一个新门派——百人窟,专门吃人。
恶女侠的名声再度重出江湖,他们骂我丧心病狂,打造百人窟,供自己抓人吃人。
窟外,漫天飞雪,铺满整座苍雪山。
雪深处,皆是人的碎骨。
三个月前离开终煞殿,一路被各派高手追杀。那些人皆死于我手下,他们的尸骨堆积在苍雪山上。
戚师父不满城中镇压,联合终煞殿三个阁老,将洛水城五十余名无辜老幼妇孺救出。
海宴引他们来苍雪山,我将他们安置在百人窟,海宴至此一直留在苍雪山。
我本不愿干涉,可他们是洛水的人。
那是师父的家乡,万一有师父在意的人呢?
海宴不肯走,怎么打他都不肯离开,随他吧。
墨照心做了城主,不服他的百姓,皆被镇压击杀。
当初城主失踪案,线索未全,墨照怀匆匆结案,原是与墨照心有关。
我收到墨照怀的信报,他心腹送来了书信。
他说,在北面寻到我师父的一丝线索。
我要去找墨照怀。
临行前,我安置好百人窟的一切。
海宴拦住我,他不想我离开。
我知道,各派忌惮,江湖动荡。
但我一定要去。
这么多年,才寻得一丝师父的线索,决不能轻易放弃。
墨照怀绝对不会骗我,共事两年,我信他。
“师父,你相信墨照怀,挂念师公,为什么就不能顾念宴儿一次?”
他双膝跪地,垂首低额,额头抵到我的红靴上,低声道:“不要丢下我。”
我抬脚将他踢出冰壁上,碎冰刺入他的手臂,血迹染红他的白衣。
“我又不是你的戚嬛,滚回你的终煞殿!”
靴面被泪水沾湿几处,身子轻盈一飞,我再也没有回过头。
“阿微,我害了你……你……快走……”
墨照怀被人断了手筋脚筋,绑在悬崖的枯树之上。
他双唇黑紫,毒液应已入肺腑,拼尽力气发出声音。
墨照心放出消息,引他来北面,将他囚在此处。
江湖一代英雄,竟沦落至此。
“很痛苦,是不是?”我闭上眼,“照怀,朋友一场,我送你最后一程。”
“好……”他苍白的脸上露出欣然一笑。
墨照心带着江湖各派出现。
他们说,我杀了墨照怀。
鹤清微这样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除了墨照怀,你们各派的弟子,我也杀了不少。”我大声嘲笑。
当日离开终煞殿的路上,我一路被他们几派的数名高手追杀,多次重伤险些丧命。
但凡换个人被这般追,早被捅成筛子。
他们杀得我,难道我就不能杀了他们?
“恶女,别太猖狂!你百人窟的弟子就有什么好下场吗?”
他们说,海宴杀了我百人窟内的所有人。
如今的海宴在终煞殿,已贵为一阁长老。
难怪怎么赶他都不肯走,他竟想赶尽杀绝啊。
我想杀人,把他们全都杀了。
江湖第一孟安折、第三唐朝、第四墨净……前十内除去我这个老二,都站在墨照心边上。
他们,可真看得起我鹤清微。
剑影纷飞,都是杀招。
我半跪在地上喘息,肩膀的鲜血顺着剑流淌,身上伤口无数,地上一圈皆是我的血迹。
我,难道要死在这里吗?
师父……
“无论遇到何种危险,都要活下去。”
我还没有找到师父。
墨照心靠近我,“照怀只能关心我一个人,他爱上你,所以他该死,你也该死。”
“我师父呢?”我冷眼瞪向他,嘴角沁血。
“死了吧,我也不知道。”
他的手伸出,一刀封喉。
我袖口的短刀飞速划过他脖颈,墨照心倒地,气断声绝。
“魔头!”
孟安折掠地飞身,长袖一挥。
我被他一记沉厚的掌推飞至悬崖,掉落下来。
我一定要活下去……
8
我闻到自己心口处的血腥味,好疼。
我不断往悬崖边下坠,底下没有尽头,不知道何时会粉身碎骨。
闻到悠悠花香,睁开眼,只见冰壁。
原是一场梦。
床边坐着一名身着白色锦缎的男子,一双浅眸,丰神俊朗。
“师父!”
我惊喜喊道。
“师父,是您救了我,对不对?”我双手环住他,依偎在他宽厚的怀里。
“师父。”他唤我。
我抬起头疑惑,他笑道:
“我是宴儿!”
“不可能,你明明就是师父!”
我想象过无数次与他重逢的场景,想问他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想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想告诉他,我有多思念他。
但从未想过,他会不认我。
一定是分离太久,十八岁到二十七岁,他认不出我的模样。
他诉说过去种种,我不可置信地听着。
他说,百人窟的徒弟们都安好,从未被伤过分毫。
我不得不承认,他确是宴儿。
宴儿说,定颜花可以维护我不老不朽,但定颜花亦有易容功效,他将其效力转到自己身上,因此面目全非。
这张脸,与我在梦中寻了千百遍的面容有九分相似。
为什么偏偏这般相似,是巧合吗?
师父和宴儿,是什么关系?
我端详他的脸,忍不住上手轻抚。
他不是师父,他是宴儿,我反复告诉自己。
宴儿温柔安静地看着我,任我注视,露出浅浅的笑意。
“宴儿,我昏迷了多久?”百人窟如今人数众多,许多生面孔,我从未见过。
“六年。”宴儿又道,“百人窟,现在很好,我一直守着。现在是江湖第一的帮派,唯一不好的,只有名声。”他一本正经说道。
“本来也没什么好名声,创立者可是我这个恶女侠。”我张扬笑出声。
”师父,你是最好的人。”他的眸色似海深沉,目光却炽热坦诚。
我久久凝望他,落下几滴泪。
眼前的人寻不到半点少年时的模样,多了几分沧桑的成熟。
“师父,药煎好了。”司凝端来药,他是宴儿的关门徒弟。沉睡七年,我的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宴儿坐在床边,舀起一勺药,轻吹几下,将药递与我。
我出神地盯着他的脸,脑海里冒出一丝大胆的念头。
他的耳根轻微发红,红到我喝完药。
“宴儿,那些伤我的人如今怎样了?”我既然醒了,自然要报仇。
“墨照心当日被你毙命,孟安折年事已高,被徒孙毒死继位。终煞殿那些伤你的人,在我继任阁老那天,全被我杀了。其余的,都被我们百人窟的人一一杀了。”
“不愧是江湖第一门派百人窟,这下都不能亲自报仇雪恨咯。”我畅快笑道。
“师父,醒来应当先休养身体。”他一板一眼道。
“你呢,我已醒,不必再日夜守着了。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我只想守着你。”他低声道,似又觉得哪里不好,补充道,“还有守着百人窟。”
他的容貌,与师父过于相似。
恍惚间觉得,守在我身边的,是那个把我从乞丐堆里抱出来的师父。
心底又克制不住,翻涌出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一个曾经几乎快死掉的人,疯狂一次又何妨?
微微起身,身体半压在被褥上,紧紧贴向他,仰头问道:
“你不想要我的爱吗?”
他垂在身旁的手蜷缩了一下,呼吸凝滞,仰了仰头,身子僵硬,想向后倾斜。
“不许退后。”我出声说道,“说话。”
他停住,乖乖缓缓靠回我。
半晌,他闭上眼,声音又哑又沉:
“想。”
我用手搂住他,嘴唇轻轻覆上他的唇,酥酥麻麻,温软湿热。
他的身体僵硬如石头,却发热的厉害。
旋即,他将我往他怀里拉进几分,呼吸沉沉,和我反复勾缠。
良久,与他的唇短暂地分离,耳畔感受他温热起伏的呼吸。我有些意乱情迷,依偎在他怀里,鼻尖靠着他的脖颈来回轻轻摩挲。
他身上的香味,和师父明明一模一样。
“师父,我想你。”我轻声道。
他怔住,眼中的情愫瞬时消褪,黯淡无光。
“师父,我不是他,你看清楚,我和他不一样。”他隐忍道。
“那你为什么和他长的一模一样?你是不是见过他?”
我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他说他不是。
我不信。
“你就是师父,你不肯认我,对不对?”
我用力抓住宴儿的肩,仰头流泪道:
“宴儿,你可以是他。”
他皱眉闭上眼,一口鲜血喷到胸口,白衣染红分外刺眼。
司凝说,宴儿一直用禁术救我。
修炼禁术,下场只有一个:不得好死。
他平日服用回春丹,看似与常人无异,实则五脏六腑被严重反噬。
如今,撑不过一年。
为了我,值得吗?
之前分明与我势不两立,为何又肯掏心掏肺对我好?
半月时日,我的身体已全然恢复。
司凝说,北面的无人崖下,生长一种植物,叫做返魂草。据说无论病重到何种地步,服下返魂草,可延长寿命十年。
但那处极其危险,无人崖,向来无人生还。
我在无人崖见到了宴儿,他脸色有些苍白,应是一路劳累。
他偷偷跟着我,我竟一路没发现。
六年时间,他的修为,已远在我之上。
“你跟来做什么?”我冷道。
“来这边办事,顺路瞧瞧你。”
如今他撒起谎来,脸不红身不抖。
我们一起下里崖,崖下是一片茂密广阔的森林,奇花异草繁多,叫人眼花缭乱。
“千年蓝藤?”宴儿惊道。
“这是什么?”我问到。
“戚师父说,曾有人用千年蓝藤做出通月晷,能穿越时光,只是从未见过。”
“为何?”
“且不说千年蓝藤百年难遇,通月晷制作难度又极高,即使做出,使用也有许多未知禁制,因此从未有人能真正穿越时光。听戚师父说,世间万物皆有兰因絮果,若通过通月晷强行扭转,穿越者必要付出等同的代价。”
我们穿过千年蓝藤,终于寻到一株返魂草。
周围红雾弥漫,头脑昏沉。
宴儿搀着我,背倚着千年蓝藤坐下。
“师父,靠着我会舒服些。”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身子靠住蓝藤远离他。
他展开臂膀,将我勾在怀里,我的身体紧紧贴向他,感受他分明的呼吸心跳。
“宴儿,我是师父。”
师徒间不该如此,上次是冲动,那这回呢?
“我知道,冷吗?”他的大掌握住我的手,来回摩挲生热。
“这是大不敬。”我抬头看向他。
“早就是了。”他低头含住我的唇,唇齿相交的缠绵,一时让我忘记反抗。
我看着他的面容,用力加深这个吻。
还没回神,他已然离开我的唇。
“我不是他,我是宴儿。”他轻喘,睫毛微颤,认真地注视我,“孤身下无人崖,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不对?”继而覆上我的唇,二人唇舌深入纠缠。
他是宴儿,不是师父。
他没有将我从乞丐堆里抱起来过,也没有教过我武功。
可他六来年,拼命修炼禁术,只为救一个昏迷不醒的我。
我承受着他漫长的深吻,不做任何挣扎。
他的唇温热柔软,逐渐肆虐失控,深入的舌尖仿佛要将我刻入骨血。
不知过去多久,二人唇齿相离后,沉重地喘息。
“师父,我以为我可以一辈子默不作声。可墨照怀戳破我的心思,我当时要疯了,更难以忍受的,是他喜欢你。”他深吸一口气,又道:“我想过不见你,想过离开你,但我发现做不到。自你重伤昏迷,我再也无法克制对你的心思了。”
“可我只想找师父,宴儿,你知道的。”
“我陪你一起找,但别先推开我,好吗?”他将下巴埋至我的脖颈,我只能感受到他湿热的呼吸,“不说话,就是答应我了。”
他是宴儿,相伴我十多年的徒弟。
他很像师父。
我不想也不能推开他,这六年的情,太重了。
打算返程,数十头凶兽席卷而来。
凶兽难敌,一个凶兽的战力几乎能与我持平。
宴儿浑身是血,他旧疾复发,捂着胸口吃痛。
眼看他背后受敌,我纵身过去,一剑劈开那头凶兽。
此时,四面八方的千年蓝藤贯穿了我的心口。
凶兽退散,我喷出一口血倒地。
我躺在宴儿怀里,用手捂住自己的流血不止的伤口,他滚烫的泪水滑落至我的面庞。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抓着我满是血的手,双眼发红,无助的像个孩子。
心口好痛……就像梦中被剑刺入一样痛。
幸好,返魂草已寻到。
可是,我还没有寻到师父。
“一定还有办法的,师父,这里有很多药草……”他浑身颤抖,慌张看向四处,寻找可以救我的任何药草。
没有药可以救一个被穿心快死的人。
他又望着我的心口,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痛苦地流泪看我。
“千年蓝藤……千年蓝藤,我一定可以救你,师父,我一定可以救你!”他绝望地看着插在我胸口的千年蓝藤,似是寻到什么法子。
他的面容,和记忆里的师父,一样好看。
记忆里,师父说,我好好活下去,才能真正地与他重逢。
我忽然想起戚师父与他说的通月晷。
我记起来了,我已经死在了北面。
孟安折的剑,贯穿了我的心口,就像这刺入我心口的千年蓝藤。
这一次,未死于孟安折剑下。
二十五的宴儿,用通月晷救了十二岁的我,我没有死。
换来昏迷活着的六年,代价是宴儿不得好死。
我手里握着那株返魂草,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盈,用尽力气向宴儿扯出一个微笑。
“不要哭,男子的眼泪为谁掉?”
“为生我者哭,为养我者哭,”
他嘴唇颤抖,脸上布满斑驳的泪水,“为心爱的姑娘哭。”
我的意识渐渐消散。
我蜷缩在乞丐堆里,仿佛见到了一袭白色锦服的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