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她,虽然为了做家务头发油腻,只用一块大方巾包起来,衣服也很脏。
但还未经历更多的辛苦和风霜,她气色比二十年之后好多了。
此刻她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筷子,讨好地朝我笑着。
我接过碗来,坐下准备吃饭。
奶奶往我碗里夹了一大块肉:“儿子快吃,吃肉才有力气,这些天你醉了现在才醒一定很难受吧!”
转而她又数落我妈,“你也真是的,作为一个女人,自家男人出去喝酒你也不照顾着点,万一身体出问题了你负责吗?”
我冷笑出声。
我爸喝起酒来六亲不认,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
奶奶却就这样把错怪在妈妈头上。
“怎么不坐下来?”
我见我妈仍站着,碗里连一点油水也没有,皱着眉将我碗里的肉夹给她。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奶奶就把肉又夹回去。
“你不吃我吃!给她吃了多浪费啊。”
我震惊地下巴快丢到地上。在这个年代,原来妈妈连块肉也吃不得?
又听她说,“还坐呢,儿子,你是被醉傻了吧,咱们家这边女人就是不该上桌吃饭的,我这是早点教给她规矩,免得外人来了看她这么不知礼数被人说了闲话。”
我乐了,道:“大清已经亡了吧!”
都二十一世纪,还在我眼前搞什么尊卑礼制!
呵呸。
我拍桌子,大喊一声:“都站起来!”
奶奶不明所以,却还是一副“我宝贝儿子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的样子,对其他人道:“没听到吗,快站起来呀!”
一群人不明所以,都面面相觑地站起身来。
除了爷爷,他在家中地位最高,谁也使唤不动他。
我把他们身后的凳子一个个收起来放在旁边。
伯娘愣了一下:“小松,你这是干啥?”
“没啥。”
“不是女人不能上桌吗?”
“那就都站着吃呗!咋地,嫂子和妈你们都不是女的?”
我拍了拍手,心疼地看着一旁的我妈。
妈妈,既然我爸没有担当,那就换我来宠你吧。
小松他怕不是酒还没醒。”
奶奶一点也不怪她的宝贝儿子,将矛头指向我妈,“去煮点醒酒汤过来啊,一天天的眼里没活。”
妈妈便慌忙将碗搁在桌上,轻声说“你等一下”,擦了擦手跑进厨房。
她的那晚饭在桌上,和我的碗放在一块。
两碗一对比,我发现她的那碗发黄发腻。
我狐疑之下端起来闻了闻,刺鼻的馊味传来,一时没绷住,我失声:“这饭坏了怎么还吃!”
奶奶很平常的样子。
“馊了就馊了呗,饭馊了倒掉多可惜啊,还不如给她吃。而且馊了又不是不能吃了,放心吧吃不死人。”
她这么说着,自己的碗里却是新煮的米。
我心中连连叫好。
怪不得后来妈妈得了严重的胃病一直没好,原来是因为这些年被逼吃馊饭的结果。
知道的说我爸娶了个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买了个奴隶呢!
看着满桌子的菜,而忙活了大半天的我妈却不能上桌吃饭,甚至辛苦做出来的饭菜都是带辣椒的她自己吃不了一点。
一圈人拉回凳子来吃得呼哧呼哧。
一群猪!
我心中骂道,抬手翻了桌子:
“草踏马的,谁都别吃了!”
他们还沉浸在震惊中,我转头去拉我妈的手,“走,咱们出去吃。”
“没事的松,醒酒汤还煮着呢……”她小声说,可我看见她眼底含泪,分明是隐忍的委屈。
Vocal!谁、能、忍!
我二话不说牵着她的手走出家门,听到我奶在背后大骂:“我儿你真是疯了,醉酒也不是你这么个醉法!”
……
我带我妈去吃了她爱的土豆粉。
我爸的灵魂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你可省着点吃,真是的,家里有饭还出来吃,浪不浪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