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
天地间,只剩下战马疾驰铁蹄踏破的雷霆之怒和战兵狂嗥气势雄浑的索命梵音。
龙城城墙之上,原本混战在一起近身肉搏的两军士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由远及近,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怒吼声所吸引。
下意识的停止挥舞刀枪剑戟奋力拼杀的动作,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城外。
只见一道金色的高大身影人马合一,迎着西下的太阳从残破的龙城城墙建筑物之间缝隙中迸射而出的万道金光飞驰而来。
紧随其后的,是数以万计身披玄甲的轻骑兵,俱是挥舞着手中的长枪短刀策马冲锋。
阳光照射在他们手中兵器锋利的刀刃上形成新的反光,亮闪闪的一片寒芒宛若涅槃重生的凤凰,在夕阳下张开了它那对绚丽的翅膀。
“哈哈哈!”
见此情景,单手提剑傲立在城门楼上的龙城守将勇武将军庞先楚眼含热泪仰天长啸:
“天不亡我晋王府,天不亡我破虏军,天不亡我庞先楚啊!”
“破虏军众将听令——”
庞先楚手中的龙泉宝剑剑锋一指,站在城门楼上居高临下的霸气喊话:
“开城门,迎晋王,破贼军,杀贼将,攒军功,受封赏!”
“开城门,迎晋王,破贼军,杀贼将,攒军功,受封赏!”
龙城绵延数里的狭长城墙各处,依旧同敌军浴血奋战的守城破虏军将士齐声怒吼,区区数百余众,却吼出了千军万马的声势。
这一刻,原本已同敌军鏖战数个时辰本应该早就筋疲力竭的破虏军众将士,却仿佛是被某位仙人凭空施以无穷的力量。
挥舞着手中的刀剑一路狠劈猛砍,顷刻间便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得周遭的云麾军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直到此时,云麾军阵前统兵副将周武阳才猛然惊醒。
又哪里还顾得上,刚才嚣张跋扈的喊出“生擒晋王妃,均分王府女眷”的口号,急忙号令全军冲下城墙,死守城门,决不能让破虏军的援军骑兵登上城墙。
“众将听令,切不可自乱阵脚,敌军骑兵不善攻城,众将士抓紧摧毁登城器械,以免敌军借势登城!”
“左右虞候军听令,随本将杀下城去死守城门,决不能让敌军的援兵进城!”
“守住城门尚且有一线生机,一旦让敌军援兵进城,众将皆遭屠戮!”
“弟兄们,拼命的时候到了,杀啊!”
“杀啊!”
在周武阳的号令下,短暂失神的一众云麾军士兵这才回过神来。
然后,开始手忙脚乱的将此前好不容易才架上城头的云梯、攻城塔等攀爬器械摧毁,试图做困兽之斗。
周武阳亲率八百重铠亲兵,一路沿着内城宽阔的走马道横冲直闯,杀气腾腾的直奔龙城永定门而去。
“开城门,迎晋王,破贼军,杀贼将,攒军功,受封赏!”
此时,坚守龙城永定门的破虏军将士,也在齐声高喊着参将庞先楚的将令。
前赴后继的扑到城门口,拼尽全力搬动放置在城门口抵御敌军攻城槌撞击城门的重物,争分夺秒的想要打开城门迎晋王和援军进城。
然而,由于此前为了固守城门不被敌军攻破,守城门的破虏军将士准备了大量的巨石、巨木等重物用于抵门,绝非轻易就能挪动。
再加之城墙上战斗最为激烈之时,早已无兵可调的庞先楚,又从守城门的两队士兵中抽调了一队人马登上城墙助战。
仅剩的一队人马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巨石,巨木挪完打开城门迎接晋王和援军更是难上加难。
“弟兄们,再加把劲啊,敌军大队人马已经杀过来了!”
守城门的这名破虏军百户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眼下,城门处还有半数的重物尚未挪开,敌军主将亲率的大队人马距离城门口已不足千步,眨眼功夫就能杀到眼前,叫他如何不心急如焚啊!
怎奈何,即便这名百户再怎么心急如焚也改变不了残酷的现实,反倒是加剧了守城门的一众破虏士兵心中的恐慌情绪。
好几个正在搬动巨木的士兵都因心神不宁而脚底打滑,随后被数百斤重的巨木压倒在地,当场口吐鲜血。
见状,正率八百亲兵快步而来的云麾军副将周武阳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永定门暂时还开不了,狗贼陈怀安也进不了城。
这仗,还有得打!
就在周武阳以为永定门唾手可得的时候,前方的一条巷子里面突然闯出来一队人,为首的却是一名十三四岁,身着华服尖嘴猴腮的干瘦少年。
只见那少年伸手指向周武阳,颐指气使的吼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噗呲!
见状,周武阳差点没被气得笑出声来,心道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地主家缺心眼的傻儿子啊,脑袋肯定被驴踢过!
若是换做平时,周武阳说不定还有闲心跟这傻小子逗逗闷子。
但此刻,他才没有闲工夫搁这傻子身上浪费时间。
只是一个眼神,立马就有两名身披重铠的亲兵,提着环首刀就对着前方那群手无寸铁的百姓杀去。
“呵,你这大胆狂徒竟敢无视本王爷,找打!”
那名自称王爷的干瘦少年怒目斜视,随后厉声呵道:
“来人啊,把本王爷的擂鼓瓮金锤抬上来!”
很快,就有八名仆从四人一组吃力的扛着一对金锤来到干瘦少年的面前。
几乎同时,两名重铠亲兵也提着环首刀扑到少年面前,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呔!
“年轻人不讲武德,偷袭是吧!”
干瘦少年面对两名重铠亲兵手中环首刀的高举狠劈,轻松闪转腾挪便错开锋芒。
随后,一只手抓起一柄金锤,对着再次挥刀扑上来的两名重铠敌军反手就是一招闷锤式。
轰!
轰!
只听两声清脆巨响,两名重铠敌军顷刻间便**瘦少年一锤一个抡飞数丈远,随后重重的跌落到副将周武阳的面前。
二人俱是七窍流血,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当场嗝屁了。
周武阳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对面的干瘦少年是如何出招的,他麾下的两名百战老兵就这么被少年一锤下去,一命呜呼。
此时,只见对面那名少年轻松的将需要四个成年人合力,才能抬动的一对金锤就这么霸气的扛在肩上。
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嚣张跋扈的表情,再次开口问道:“喂,说你的,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本王爷的擂鼓瓮金锤从不斩无名鼠辈!”
噗——
周武阳差点一口老血喷涌而出,却再也不敢轻视眼前这名天生神力的干瘦少年。
也认出来了他手上使的这一对金锤,分明乃是四猛八大锤之首的擂鼓瓮金锤。
周武阳道:“小孩儿,本将军乃云麾军副将、大新王朝骠骑将军周武阳,你是何人?”
“周武阳?没听过!”
少年嗤之以鼻道:“我爹是晋王,我哥也是晋王,你说我是谁?”
“陈,陈龙象?”
周武阳脱口而出道:“你就是当年出生时天降异象,自幼天生神力的晋王府二世子陈龙象?”
“你不是被陈破虏送去龙虎山修行了吗?”
哈哈!
陈龙象放声大笑,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随后,话锋一转,厉声道:“但你知不知道,坏人死于话多,看锤——”
话音未落,陈龙象于平地起惊雷,挥舞着一对擂鼓瓮金锤就杀入了八百重铠敌军之中。
霎时间,龙城永定门附近尸首横飞,惨叫连连。
借助陈龙象挥舞擂鼓瓮金锤阻挡周武阳麾下八百亲兵夺门的间隙,留守龙城永定门的一队破虏军将士终于将堆积在城门处的巨石、巨木等重物挪开。
然后,这队守门的破虏军齐心协力,终于将两扇厚重的实木城门从里面打开。
城门大开之时,身披黄金战甲手持方天画戟胯下骑着黄骠马的晋王陈怀安刚好策马踏上横跨在护城河两岸的吊桥之上,然后一骑绝尘闯入城门,单枪匹马杀向敌军。
紧随其后的,是银甲闪烁的龙城十八骑和两万玄甲轻骑兵。
万马奔腾越过城门,犹如龙卷风过境,席卷起漫天的黄沙,遮天蔽日令人睁不开眼。
陈怀安策马进城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弟弟陈龙象挥舞一对擂鼓瓮金锤在身披重铠的敌军阵中一顿嘎嘎乱锤,一锤解决一个重铠敌军。
陈怀安面色愠怒,呵斥道:“龙象,谁让你造此杀孽的?”
陈龙象一脸委屈的看向大哥,低声道:“大哥,是他们先动手拿刀砍我的!”
陈怀安一声叹息,随后一脸宠溺的看着已经有了些许大人模样的弟弟陈龙象,语气温和的说道:
“也罢,回头哥就上凤鸣山栖霞寺去找那黑衣老和尚,让他做法超度这些死在你的擂鼓瓮金锤之下的亡灵冤魂吧!”
“你也记住了,下不为例,切记不能乱造杀孽!”
陈龙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脆生生的回道:“哥,我知道了!”
随后,陈怀安也不再去管弟弟陈龙象,而是策马登上龙城城墙的走马道,直奔仍在激战之中的战场最前线。
当陈怀安率领的大队援军登上城墙时,试图做困兽之斗的云麾军部众士气瞬间瓦解,四下逃窜的溃兵不计其数。
前军副将樊无忌当即挥刀振臂高呼:“顺晋王者昌,逆晋王者亡!”
“顺晋王者昌,逆晋王者亡!”
其余登上城墙的龙城铁骑将士纷纷齐声怒吼。
一时间,无数云麾军士兵齐刷刷丢掉手上的武器,在尸横遍野的狭长城墙上跪成一片,高呼晋王千岁。
陈怀安意气风发,策马踏着敌军的尸骸行走在龙城城墙之上。
行至西关,死人堆里突然站起来一个铠甲破碎,早已看不清面容的大汉。
一双血淋淋的大手,死死将被贼军斩断的破虏军第八团战旗重新扶起来。
在他身后,那面残破不堪的破虏军战旗早已被鲜血染透,猩红的旗面上那条四爪金龙却越发的显得栩栩如生。
夕阳下,四爪金龙迎风飞扬,一双犀利的龙眼睛在霞光中似乎眨了眨。
突然,有一道虚弱沙哑但足够坚定的声音划破城际,惊天动地:
“第八团,旗手萧破在此!”
“旗在,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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