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的那蛊血燕有点效果,姜染心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秋玉在从厨房取来的早膳摆好,见姑娘的脸色有了几分血色,便笑着道:“奴婢瞧着姑娘昨晚还挺喜欢那血燕,便做主早上也炖了一盅,姑娘趁热喝点。”
姜染心睡好了也有了胃口,不仅将那盅血燕喝完,还吃了一块栗子糕。
待她正打算整理一下昨日姜容留在她书桌上的习字时,春回从外头进来道:“姑娘,承恩侯夫人过来了。”
大伯母?她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姜染心放下手里的纸张,起身走了出去。
正厅里,承恩侯夫人在喝茶,见到姜染心过来了,把茶盏放下,道:“棠棠,快些过来。”
待姜染心走近,承恩侯夫人拉住她的手,叹道:“都怪姜宜那丫头连累你也被禁足。让你受委屈了。”
姜染心笑了笑,“左右我也不怎么出门,待在沅芷院里也没有什么差别。”
承恩侯夫人见她是真没有怨言,放心下来。
她便说明了来意,“棠棠,镇国公府下帖子邀请承恩侯府的女眷参加花宴。日期是定在十六日。”
承恩侯夫人笑着说:“我们府上其实与镇国公府平日里没有什么来往。还是因为棠棠你的缘故,这回花宴邀了我们。”
承恩侯夫人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那镇国公府的五姑娘给你的信。”
姜染心想到那个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的薛宁珠,将信打开一看,果然是那个小姑娘。
“其实这个赏花宴,还有别的意思。大长公主邀请了许多勋贵人家去赏花,是想给镇国公世子相看合适的姑娘。”
承恩侯夫人见到姜染心露出诧异之色,便解释道:“大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看中的人选就那么几家,我们承恩侯府还未能入她们的眼呢。何况宜姐儿的性子也不适合去那样的人家,你又是要进宫的,容姐儿还一团孩子气,所以你们姐妹几个就当去玩一玩。”
姜染心点了点头,她以往甚少参加这种宴席,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能好好的了解京中哪些未婚的公子能够作为她合适的人选。
承恩侯夫人又道:“听说大长公主让人从江南、川蜀之地都运了不少珍贵品种的花草过来,也可饱饱眼福。”
承恩侯夫人也跟其他的勋贵人家走动一下,户部侍郎夫人应该也会去,她想再探探那边的口风。
承恩侯夫人把事情与姜染心说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便打算起身回去了。
却见一丫鬟急急忙忙地跑过去,喘着气道:“夫人,您快些回去罢,冬儿哭着跑回来了,说是大姑奶奶被妾室故意撞倒小产了,那边还要护着那妾室。求您快去给大姑奶奶做主!”
承恩侯夫人脸色骤然大变,手中的茶盏砰地一下落到了地上,水花和碎片四溅。
姜染心的心跟着一紧,大姑奶奶不就是嫁去英国公府的大堂姐姜宛吗?
承恩侯夫人铁青着脸,眼中露出焦急之色,也顾不得跟姜染心打招呼,便匆匆地要去见冬儿。
姜染心神色担忧,姜宛姐姐比她大了四岁,在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嫁给了英国公府的世子谢曦,当时算是高嫁了。
大堂姐嫁过去后两年未怀孕,英国公夫人便给世子屋里塞了人,
那贵妾很快便有了身孕,英国公夫人怕委屈了这位贵妾,做主免了她在大堂姐身前立规矩。
大伯母心里有气,心疼女儿,曾找英国公夫人谈过,可英国公夫人口里承诺过那位贵妾生下了孩子,也不会让她越过大堂姐。
可等英国公夫人一回去,便让大堂姐去她跟前立规矩,敲打大堂姐用心照顾世子妾室,要宽和,不能做妒妇。
大堂姐一直都瞒着大伯母,还是她身边的嬷嬷传了信给大伯母,才知道大堂姐的日子艰难。
如今大堂姐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却被那妾室给撞没了。
姜染心面色凝重,她努力回想着前世这会她所知道的信息,她那时一直都避着人躲在屋里,也没人来扰她,她那时候是过了好几日才知道这件事。
大伯母带着人赶去了英国公府,要向英国公府讨个说法。
可正在要大伯母与英国公夫人争论那妾室的处置,大堂哥姜宏拎着被打成重伤的英国公世子出现。
这将英国公府众人的怒火点燃了。
英国公夫人本是理亏,承诺等那妾室把孩子生了,便将她先送到庄子上去。
可她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英国公世子,便指责起姜家来。
最后,两方僵持不下,是由太后派了崔嬷嬷过来斥责了英国公府一番,逼着英国公府做了让步。
可,往后的大堂姐的日子可想而知,她在入宫之前都没能再见大堂姐一面。
待到姑母去世,姜氏落败后,她从旁人的口中得知英国公世子以无子、善妒将大堂姐休弃了,撇清与姜家的干系。
而大堂哥也莫名地被人打断了腿。
姜家的境况雪上加霜。
姜染心忽地站起来,她将秋玉、夏若、春回都唤了进来。
姜染心道:“秋玉,你赶紧去找我爹爹,将大伯母要去英国公府为大堂姐做主一事说给他听,并让爹爹找人去拦住大堂哥,不要让他犯浑。”
“夏若,你带些强壮有力仆人婆子,去英国公府附近蹲着,若是大公子出现,便拦住他,让他回府。总之不能让他与英国公世子碰到。要是大公子不听,便说是我说的,要是他敢冲动行事,便是害了宛姐姐!要是他还是不肯听,你们那些人便把他绑了也要带他回来。”
“春回,你也一样,带着去守着大公子从书院出来的那条路,就跟夏若一样,无论如何要把大公子带回来。”
秋玉、夏若、春回都应下,随即便领着人出去了。
姜染心来回踱步,至于宫里面,姑母那边需要先递牌子进去。
待那边允了方能进宫。
是要姑母像前世一样,派人去训斥英国公府的人一番,将那妾室直接关到庄子上去待产,等她生完便送走?
还是先见大堂姐一面,听一听她的想法?
姜染心有些踌躇。
正当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个小丫鬟站在门口道:“姑娘,宫里来人了给你送东西了。”
姜染心一喜,难道是姑母派人来了?
她道:“快去请她进来。”
姜染心想着最好过来的是崔嬷嬷,那以崔嬷嬷的身份,可代姑母往英国公府走一趟。
可是当小丫鬟领着人走进院子,那人身影越来越清晰后,姜染心倒吸一口凉气如同见了鬼一般。
成忠笑眯眯地拱手行礼:“姜姑娘,安好。”
姜染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冷声道:“成公公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成忠只能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无害一点,他道:“姜姑娘,主子有请。”
成忠心里也觉得这差事难办,这皇上要是真看上了姜姑娘,那姜太后不早就欢天喜地将姜姑娘送到宫里么,那不天天都能见上?
现在再怎么说,姜姑娘也是未出阁的贵女,她心中不安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姜姑娘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
姜染心心中还悬着事,大堂哥不知拦住没有,大伯母和大堂姐在英国公府怎么样了也不知,哪里还有心思去见顾淮璟。
可尽管她再不情愿,她也无法拒绝。
姜染心有些心灰意懒。
又是停在西侧门便的马车,还是穿过热闹的街市,再到寂静的深巷。
她如同上回一样,跟随成忠走进了那座私宅。
经过长廊,走过垂花门,来到一处雅静的院子里。
成忠在门前停住了脚步,低声道:“姑娘,进去吧。”
姜染心的手抵在紫檀雕花木门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用力,门便打开了。
男人侧坐于窗下的榻上,高鼻薄唇,剑眉凤目,从支摘窗透过的光映在他的身上,犹如皑皑雪山疏离且高不可攀。
此时他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姜染心犹豫了一下,上前依礼请安。
顾淮璟将手里的书放下,语气平静地道:“起来吧。”
姜染心若说昨日是忐忑不安,今日则是许多情绪交织,心里乱成一团。
姜染心起身后看到前面的桌上摆放好了棋盘和棋子。
心想不会还是要陪他下棋吧?
顾淮璟站了起来,走到桌边坐下,对姜染心道:“坐吧。”
姜染心只好又在他的对面坐下。
顾淮璟看了一眼姜染心,伸手拿了一颗黑色棋子,道:“姜姑娘今日的气色倒是比昨日要好,可有精神与朕继续对弈?”
姜染心抿了抿唇,紧张地答道:“臣女愚钝,怕又扫了陛下的兴致。”
顾淮璟轻笑一声,“无妨。”
姜染心真是不明白顾淮璟怎么想的,可她现在根本无心下棋。
她脑子如一团乱麻,只能凭着前世与他下棋的经验,去猜他的棋路。
还是要跟昨日一样,早些输了,让他不喜,赶紧把她打发走。
一开始就如同姜染心所料,她精准的走每一步错棋。
只盼着快些离开。
当一局又输了的时候,姜染心以为只要如同往日般请罪,便能顺利的离开。
只是她还未开口请罪,便听到顾淮璟笑了一声,赞赏道:“姜姑娘,果然是好棋艺。”
姜染心愣住了。
她不是输了吗?
“姜姑娘,你可知,输一次不难,难的是次次输,就像是料准了朕下步棋往哪下走,提前看穿了朕的布局,精准地往死路上扑过去。这等棋艺难道不好吗?”
顾淮璟语气跟刚刚一样没有变化,轻而缓,可算得上如徐徐暖风一般。
姜染心的瞳孔骤然一缩,那话传到她的耳朵里冰冷得刺骨。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中的棋子无力地落到了地上。
屋子里一片死寂。
姜染心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
她的小心思被顾淮璟看穿了。
她知道顾淮璟的棋路,提前知道他会怎么下。
顾淮璟的疑心那么重,她的举动无疑是自寻死路。
顾淮璟凝视眼前瑟瑟发抖的女子,他审视着她的每个举动。
他缓缓开口道:“姜姑娘不解释一番吗?”
姜染心眼底涌出一股雾气,泪水无声地流下。
从顾淮璟提起那本棋谱开始,她每一步都在错,她如何解释。
顾淮璟的目光讳莫如深,伸过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跟朕下棋而已,就这么委屈?”
手下的肌肤细腻软嫩,他稍微用点劲那处便红了。
诱使得人想用更大的力气碾压上去。
顾淮璟心底的那股戾气又在蠢蠢欲动。
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上隐隐露出痛色,泪水都滑落到了他的指尖。
倏地,顾淮璟松开了手。
冷笑一声扬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