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惊雷，一场大雨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在隆都。

人人都说镇南王杀得好，歌颂宰相英勇除了孽障，故而天降甘霖，驱除大旱。

我不这么觉得，可也只能在丝竹声中扭着腰肢讨贵人欢心，末了得个赏钱。

“梨枝，去伺候大人用酒。”

张大人含笑，一脸谄媚看着右座的人。

“这是我近日新得的美人，大人若能瞧上她，便是她的福气。”

我得令弱柳扶风地依在这位府中的贵客身上，媚眼如丝勾着他。

我知他身份尊贵，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归根结底也是个男人。

他的目光黏腻，捏着我的下巴左右打量不由得大笑一声。

“到是个一顶一的漂亮胚子。”

他粗糙的手指滑在我的胸口，若有所思看着。

我垂下眼帘强迫自己的目光从他枯瘦易断的脖颈上移开，默默握上了他的手。

他的手粗糙，虎口有厚厚的茧子，就是这双手，在哀嚎中斩近数十口人命，爬上了今日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我永远忘不了父亲血色的瞳孔。

彼时外院突然热闹了起来，偶有叮叮铛铛的剑器声传进我的耳朵里。

慢慢的，混乱离我越来越近，哀嚎声也听得更为真切。

张大人慌乱起身，忙呼家丁围在我们身侧，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忽有一只利箭破风而来，直直插进张大人心脏，偌大的身躯砰的一声倒在我面前。

厮杀随着张大人的倒地而平息，宰相饶有兴趣地将指尖从我胸膛上移开。

我提起来的气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沉回去。

我毫不怀疑，如果刚才我发出任何哭喊或求饶的声音，那落在我胸膛的就不是粗粝的指尖，而是泛凉的尖刃。

“梨枝啊，做的好。”

我默言从他怀中退出来，单膝跪地。

当年镇南王府烧起的冲天大火，我在一片废墟中被抓到宰相面前。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记得镇南王膝下并无女儿，你是谁？奴婢？”

我怯怯地点点头，适时扬起自己唯一的武器——脸。

于是他将我带走了。

我作为一颗棋子，被放在了张大人身边。

“杀了他，你就完成了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你以后就能跟着我。”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紧随其后踏过满院的狼藉，飘逸的衣裙洇了血沉甸甸在地上拖行，拉出一道道血痕。

他觉得张大人有逾矩之心便杀了，觉得我这个物件有意思便留了。

大谈这世间的公道，还不如仰仗达官贵人的脾气。

我名正言顺进了宰相府，不是歌姬，也不是妾室。

同院里还有三四个姑娘，其中如意最为开朗，她于我宿在一屋，张口闭口都是金龙床和高高在上的皇上。

“梨枝，你觉得大人会把我们送去哪？会是皇宫吗？”

夜半她睡不着，缩在我的床上同我说小话。

“为什么这么想进皇宫？你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就欢喜他？”

我满眼揶揄，笑着问她。

“一国之君，跟着他自然后半辈子大富大贵，我受够忍饥挨饿的苦日子了，倒也真羡慕那些官家女儿，生下来就这么好命。”

我淡了笑意，不多言语。

“况且，”她压低了声音，“听闻当今圣上龙章凤姿，比镇南王世子都要俊秀几分。”

“我是一定要进皇宫的，进皇宫，当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