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游玩几天之后,该享受的都享受了一遍,纪深带我回到猎妖总会。
堂皇大殿之上,纪深一番陈词抗辩,开始据理力争人妖共处的可取之处。
他的声音很好听,口才也好,可是支持的人却很少。
资历深一点的人也叫他畜生,年轻一点的则是在旁阴阳怪气。
我本来还在一边事不关己地看他孤立无援自作聪明,结果转瞬就听到殿上的人提议将我剥皮抽筋分而食之。
吓得我赶忙缩在纪深身后,希望他单薄的身躯能为我挡挡那些贪婪而仇恨的目光。
结果就是,大会结束,我顺利住进了特制的锁妖塔。
很幸运,我的小命暂且无虞,不幸的是,我失去了自由活动的权利。
是纪深亲手将我关进了锁妖塔的。
我垂头丧气地看着他:「你都没有把握你把我弄来干什么?你甚至都没有和友军达成一致,就把我弄过来,这是我把架在火上烤啊。」
纪深露出一副你竟然不傻的表情。
「呵呵。」我要骂人了。
「别怕,我会保护你。」
「怎么保护?」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我也住这里。」纪深说。
晚上我们俩肩并肩躺在床上,纪深开始给我画大饼:「别看今天被骂得惨,但其实还是有很多人支持我的,只是四大长老压在那里,他们不敢表态罢了。」
「四大长老为什么不同意呢?」我随口问道。
纪深叹了口气:「他们和妖怪抗争了一辈子,走到今天,不知付出了多少,猎魔会在座的高层,基本上都或多或少地失去了一些亲人和战友。」
我撇撇嘴:「要是有人伤害了我父母,我也不会同意和他们握手言和的,我要和他们鱼死网破。」
纪深又开始叹气了:「我所追求的和平,是为了保护那些尚且活着的人们。」
和平不和平我不在意,我也不太关心民生疾苦,我只是看着被高塔铁窗分割的月亮,十分思念故乡。
「纪深。」
「嗯?」
「别睡,起来给我讲故事,我要听蛤蟆精大战美人鱼。」
「哈?」
就这样在高塔住了七八年,出去的经历屈指可数,我每天望着月亮数日子,然后期盼着纪深回来陪我聊天。
有时候他会一脸愁容地趴在桌子上陪我看月亮,有时候会兴致勃勃地叙述他舌战群儒的胜果。
外面还在打仗。
我父亲管得住桀龙一族,管不住那些阳奉阴违掏食人心的坏东西,两边之间本来就缺乏信任,所以争端从未停止。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会写信,我给父亲母亲写了很多封信件,但是只有前几封寄了出去。
我曾在信中写尽了思念与孤独,却只得到母亲严厉的训斥。
她说这等敏感关头,我频繁写信,只会让人怀疑我通风报信,让人怀疑她坚定人妖共处的决心。她要我好好听话,不要再寄信,做好人妖友善共处的典范,不要闹小孩子脾气。
可是我终年被关在塔里,连阳光都见不到圆满,如何能跟人们和平共处呢?
我怕她担心,所以没有提,不想她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的境况。
后来不信邪,又往琉璃宫接连送了几封。起初父亲还会背着母亲偶尔给我一些只字片语,后来也渐渐没有了。
是我太娇气了吗?我又开始趴在桌子上看月亮。
纪深今天回来的时候喝得有点醉,吐完之后就靠在我的怀里开始抽泣。
他如今长成了青壮年的男子,仔细看起来,别有几分清贵道骨的风韵。
「今天有人欺负你了吗?都是坏蛋。」我戳了戳他的脸。
他神色朦胧地抬眼看我:「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就这样蹉跎了你八年的光阴啊,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年纪。」
我笑了,就这?
我如今还是十四岁的面庞,人间的年数,于我而言不过尔尔。
不过有人珍惜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我听说人类十五岁就能嫁人,你活久一点吧,等我十五岁,我嫁给你,气死那些老顽固。」
纪深突然抬头,半梦半醒地看着我,眼睛闪亮如晴日的星光。
「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