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韩奕终于回到家。
关上门,刚换好鞋,客厅的灯光乍然亮起。
他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只见我抱着个白瓷罐子,悄无声息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冯妍你疯了?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吓唬人?”
听见韩奕的大声斥责,我机械地抬起头,望向他。
哪怕已经是深更半夜,韩奕的发型也丝毫没乱,连衬衫都平平整整。
可以看出,那个让他细心照顾、陪护了一天又一天的母女俩,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让他这个向来懒散的人,也认真注重起了形象。
见我只看着他不说话,韩奕满脸的烦躁。
“还在记恨肾源那件事?”
我抱着瓷罐的手紧了紧。
“我不是说过了吗?肾源以后还会有!我是医生,得先为病人考虑——月月现在正处于最好恢复的阶段,这颗肾移植给她,能达到治愈的最佳效果!”
“我知道你心疼可欣,但她已经等了那么久了,难道还差这一点时间吗?她是我女儿,我又不会不管她……”
韩奕语气中充满了不耐,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我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但,真的就差这一点时间啊。
错过了这个肾源后。
女儿病情就迅速加重,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死之前紧紧握着我的手,问爸爸怎么没来,是不是爸爸不喜欢她了。
我只能不断地亲她的脸颊,告诉她妈妈在身边、妈妈会一直陪着她。
直到完全闭上眼睛,可欣都没能见到爸爸最后一眼。
他初恋的女儿、沈月月却因为肾源及时,活下来了。
可她女儿用的明明是我女儿的肾源啊!
我恨透了这个虚伪自私的男人,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他。
似乎是觉得训斥够了,韩奕终于住了嘴,将满是香水味的外套扔给我。
“拿着,在我明天上班前洗干净,记得熨平整……”
见我无动于衷,没有伸手去接,任由外套掉在地上。
韩奕皱了皱眉头。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笃定地开口:
“我们离婚吧。”
韩奕瞬间卡了壳。
他似乎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从我嘴里说出的话,眼神里满是怀疑和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
我勉强勾了勾唇:
“我说,韩奕,我要跟你离婚。”
说着,我将桌子上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推给他。
“这是离婚协议,我什么财产都不要。明天民政局九点上班,记得准备好证件。”
一时间,客厅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住了。
韩奕没有翻看协议,反而肉眼可见的怒气逐渐翻涌。
“你还有完没完?!”
“今天就非要跟我闹这个事?月月比可欣更需要这个肾源!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冯妍,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
他恼怒的目光刺在我身上,仿佛在强逼着我退缩。
我全然无视,再一次淡淡开口:
“韩奕,我要跟你离婚——这不是商量。”
他的脸色瞬间阴冷下来,随即嗤笑:
“你现在还学会威胁我了是吧?”
他取回外套穿上,紧绷着脸,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显然,韩奕决定眼不见心不烦,今晚不准备在家住了。
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冷声警告我:
“冯妍我告诉你,就算真离婚了,可欣的抚养权也一定是我的——你最好别后悔!”
话音落下,韩奕摔门离去。
客厅又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我摸了摸怀里的白瓷罐子,像在抚慰受惊的孩童。
从进门到现在离去,韩奕丝毫没关心地问一句,他的女儿今天身体有没有痛、这么晚了有没有睡着。
他甚至从没顾忌音量,连摔门声都震耳欲聋。
从始至终,他也没有关心我怀里的罐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口,目光空泛。
韩奕,可欣的最后一面你没能见到。
我的最后一面,你也注定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