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难解的便是情结，小僧不曾入世，却被这最难解的结绊住了。”空念端起茶杯，目光落在那一点茶末上，无限感叹。

“小昭将妖丹给你时，便叮嘱过，叫我千万别与你提起。可她死路一条，若让我在你二人中选，我只会选她。这便是我的私心。”

空念闭上双眼，眉心的挣扎难以散开：“今日局面，也有我的原因。”

“小昭献丹之事我本就该知道，你告诉我才是应该。何况你耗尽修为，已付出了代价。”

君赫心有郁结，而蔓延的愧疚更无边无际。

他今日剖心取丹，本也有试探的意味。

若小昭真的放下了一切，他便也从此放下。

可小昭分明还爱他，他不舍，又生出些许贪妄。

命运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他们前行。

小昭对那片桃林是如何长出来的，依旧好奇。

询问副将，他一抹脸上的水珠，老实回答：“大漠里怎么可能长出桃花树？那林子是将军一棵棵亲手养育的。死了又栽，反复三年才得了这一小片。”

“还说什么，夫人喜欢桃花，等林子再大些，就给夫人扎个秋千。”

“我才不喜欢桃花。”小昭嘀咕离开，却滋味万千。

空念曾与她讲过，君赫六年前做的那些事都是有苦衷的。

她以往深陷怨恨中，自然不信。

可近日接触下来，却似乎有些相信，只是，即便他有苦衷，那些伤害却实实在在地落在了她身上。

她午夜梦回，尽是鲜血和痛苦，和着泪水一同滑落。

小昭坐在草垛上，看着兵士们在校场练习，并不因为君赫有苦衷，就不怪他了。

其他事都可以放下，唯独她那胎死腹中的孩儿，永远难以释怀。

她此生，恐怕再难有狐狸崽崽了……

小昭目光暗淡，长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算了，往事休矣，执着只是自讨苦吃。

无论如何走向，她与君赫，都很难旧缘复合。

“小昭。”身后，脚步声渐近。

不必回头，小昭也知来者是谁。会如此称呼她的，只有君赫。

男子在她身旁坐下，小昭挪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君赫默然，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从怀中拿出一赤色锦匣。

他小心将其打开，递与小昭。

小昭瞥过去，锦匣内放着的正是她摔碎的那块玉佩，已经修复，还能看着清晰的裂纹。

“这块玉佩，我还是想请你收着。”他说。

小昭目光深深，这块玉，从两人方在一起她便带着，于她而言意义非凡。

“王爷还是收回去吧，留给你中意的人，并非是我。”她无情拒绝。

君赫扯过她的手，将锦匣放在她掌心，认真深情：“我中意之人，此生只有你。”

“这玉佩，原就是我母亲留给君家儿媳的，除了你，任何人没资格拥有它。”

小昭抬头看去，男子双眼微红，竟有些氤氲。

“小昭，让我跟着你吧，我不知道除了你身边，我还能去哪儿。若你不要我，这世上，再无我留念之事。”

人要是没了念想会如何？

会死。

小昭心头一震。

六年前，君赫做事确实错得离谱，可她也并不愿他去死，否则也不会来北疆，而后再拿妖丹救他一次。

“这些年，我全靠着你能回来的念头活着。我自知欠你甚多，让我留在你身边弥补可好？你拿我当马夫使唤亦可。”

君赫字字动情，情到深处，眼角便带了泪。

君赫那样骄傲的人，何时有过这样卑微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