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进宫多年,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容绣快步上前扶住,朝侍卫首领翻了个白眼。
“还不快处理了,别冲撞了皇后娘娘!”
“是!”
直到尸身和血水被清理一空,赵氏才脱力抱着姜宁瘫坐在床上。
“娘娘!”
赵氏无力摇摇头,示意容绣自己无事,心中却一阵后怕。
容绣见状,脸上立即涌现出不满。
“何人这么大胆,敢对公主殿下出手,依奴婢看,不如将此事上报给忠国公?让他来主持公道!”
赵氏一愣。
容绣口中的忠国公,正是赵氏的父亲赵权。
前朝皇帝昏庸,赵权随先皇起义,戎马半生,不仅助先皇推翻了前朝,更为先皇出生入死,数次救先皇于危难之中。
姜朝成立后,赵权任兵马大元帅,加封忠国公,仍然四处征战,为姜国开疆拓土。
数年征战也养成了父亲过于刚直的性子,先前便因为屡次弹劾皇帝姜旭挥霍无度招致不满,若是再将此事告诉父亲,只怕事情会闹到无法转圜的地步。
思及此,赵氏摇了摇头。
“不必,此事我自有定夺。”
虽然没能从两个嬷嬷嘴里问出幕后主使,但结合姜宁的心声来看,明显是周氏的手笔。
那周氏果真歹毒,不仅要杀了她的孩子,还要她抚养周氏的骨肉,亲手扶持他继承大统。
想着,一股恨意徒然冲上赵氏心口,当即就要叫人把周氏带来问个明白。
“来人,把周氏——”
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那道孩童的声线又响了起来。
【母后莫要冲动,冲动是魔鬼呀!】
【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您现在把贵妃带来,只能得个诬陷的罪名。】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韬光养晦,再找准时机,一击致命!】
小娃娃瞪着乌黑的大眼睛,乐呵呵对着她笑,看得赵氏心里柔软不已。
确实,这种时候,不能自乱阵脚,隐忍不发才是上策。
可是心头的火气如何也按捺不住,赵氏心中郁结难解,眉头瞬间拧成一团。
许是看出她心中不满,姜宁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作为宫斗剧发烧友,一听“忠国公”之类的名号,姜宁就知道,赵氏无疑是武将之后没跑了。
出身显赫,父亲又功高震主,过刚易折,如果不收敛脾气,低调行事,定是领盒饭的命,隔壁某个姓年的贵妃就是如此。
【唉,以我多年宫斗剧审阅经验来看,母后这个脾气,要是不改,怕是活不过三集。】
【在这后宫,容易冲动必然是炮灰的命啊!】
赵氏抱着姜宁的手一抖。
虽然听不懂“炮灰”、“宫斗”之类的词汇,赵氏也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词,当即红着脸咳嗽了一声,心中郁气也消失了大半。
容绣面上有几分惊讶,又似乎在意料之内。
“此事果然与周氏有关?”
赵氏摇摇头。
“不,许是我多想了。”
赵氏缓了缓神,抬眼看向一旁的宫婢。
“陛下可说了,何时过来赐名?”
宫婢抬头看了眼赵氏,小心翼翼道。
“陛下下了早朝,先行去了玉坤宫,说是,玉坤宫离得近些。”
容绣一听,一对秀眉立即蹙了起来。
“可说方才皇后娘娘遇险了?”
宫婢不安搅着手指,支支吾吾道。
“奴婢说了,陛下只说......说......”
容绣面色不耐。
“陛下说什么了?”
“慈宁宫守卫森严,皇后娘娘不会有性命之虞,贵妃娘娘自幼体弱,又是初次生产,更需要陛下......”
宫婢不时瞥着赵氏的脸色,说到最后,更是声如细蚊。
赵氏瞬间怔在原地,容绣心头火起,语调也拔高了几分。
“贵妃娘娘是初次生产,皇后娘娘就不是了?分明就是因着咱们娘娘生的不是皇子!”
“容绣!慎言!”
赵氏大惊,确定左右没有旁人,轻轻瞪了容绣一眼。
容绣见赵氏小心的模样,越发为赵氏觉得委屈。
“娘娘,您才是一宫之主,哪有先去贵妃娘娘那的道理?陛下这般厚此薄彼,若是在民间,定要被说宠妾灭妻的!”
说着,容绣面色嫌恶,轻轻啐了一口。
“果然是市井门第出来的女子,半点规矩不懂,净会使些腌臜手段!”
容绣不敢大声,赵氏心里却听得真切,一双眼睛当即暗了下来。
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为他开枝散叶,始终没来看过一眼也就罢了,得了空,居然先去了周氏那,连她身陷险境也不在乎。
委屈、难过、愤懑一齐涌了上来,赵氏紧握得指骨泛白,豆大的泪滴砸落在地。
容绣见状,小脸瞬间气得通红。
“奴婢这就去玉坤宫请陛下!”
话音未落,容绣站起身,径直往殿外走去。
赵氏并不拦,私心里,她还是希望能当面问过姜旭,两人少年夫妻,为何比不过一个周氏。
姜宁一阵无语,看着容绣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母后这婢女,虽是个衷心护主的,却实在愚笨。】
【这个节骨眼上,不劝母后大事为重,反倒拱起火来】
【就这样找过去,只能给母后落下个妒妇的形象,说不定渣爹一来火,她连小命都保不住。】
赵氏一惊,连忙喊住容绣。
“站住!”
容绣闻声止住脚步,转头愣愣看着赵氏。
赵氏正要说话,又听姜宁道。
【母后,别拦她,您不仅得让她去,还得让她带着礼物去,体现您的温良贤淑,心胸宽广呀!】
【男人嘛,你只能把他当成纸鸢,让它飞,让他浪!只要线在你手上就够了,万万不可当成蹴鞠,抱得太紧会跑,踹远了,又回不来。】
开玩笑,渣爹虽渣,却也是树干粗的金大腿,不抱紧了,以后她们娘俩哪有好日子过?
姜宁直白的心声惹得赵氏面红耳赤,心下却清明了几分。
“去本宫库房里挑几株山珍,一同给贵妃送去,顺便,替本宫带句话。”
容绣不可置信。
“娘娘!”
“听话!”
容绣憋着气,恹恹行了个礼。
“您说。”
赵氏附耳说了什么,容绣先是讶异,随后皱着眉头,一跺脚,气呼呼往库房走去。
周遭一时冷清下来,赵氏失神坐在床前,只觉得疲惫不堪,又要落下泪来。
【母后好!母后棒!母后嘎嘎聪明,我为母后举大旗!】
赵氏一愣,看向怀中的小娃娃。
小娃娃张开没长牙的嘴,咯咯笑着朝她挥着小手,看得赵氏不禁莞尔。
这个孩子,异于常人,是上天赐予她的珍宝。
赵氏抱紧了姜宁,喃喃道。
“还好,母后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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