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起了效，宋承砚心情转好，上前几步揽住我，语气变得温柔，带着几分乞求：

「我已经放下了尊严，放下了仇恨，你能不能陪在我身边。」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剜了一下，刺痛急速地蔓延至全身，我叹了声气，声音低不可闻，「对不起。」

他动了动唇，略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松开揽住我的手。

垂下眼帘，遮掩住自己眼底的失落。

他低沉喑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悲凉，

「你果真如你父皇所说，如此薄情」

这样的对话几乎天天上演，我已疲惫至极。

唯有顾清溪来时，我才能开怀几分。

24.

「姐姐，你怎么会不开心呢？」

对于顾清溪而言，皇帝专情，后宫只我一人。

这简直是天大的福分。

可我不喜欢这吃人的宫殿。

母妃被人杀害，父皇为了权衡势力，掩下不发。

宋老将军遭人诬陷，被株连九族。若不是宋承砚塞北势力壮大，父皇迫于压力下令翻案，满门忠良如何才能清白，那百来条人命却回不来了。

父皇为了恶心塞北的宋承砚，逼我嫁给沈筠楠，拆了两段姻缘。

如今，又让我二嫁，只为了那太子之位。

我和母妃都是这皇权下的一枚棋子。

被困在这凤仪宫，寸步不得自由。

帝王的宠爱如焰火般，绽放时十分炽烈，燃烧后就是一把死灰。

我告诉顾清溪，让她转告沈筠楠，能不能再帮我最后一次。

25.

我借着给宋承砚送汤，成功骗过看守的嬷嬷。

成功在花园角落见到等候多时的沈筠楠。

「沈侯爷！」

「殿下果真要如此做？」

我点点头，又试探开口，「侯爷可是为难？」

他喉结滚动两下，面容紧绷，「殿下，你可知，迈出这一步……」

我打断他，「我知道，但我必须这么做。」

不然我活不下去，也死不了。

沈筠楠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殿下等我消息。」

26.

宋承砚待我越来越好，之前的冷漠不复存在。

好似我和他之间，那段不愉快的过去随着父皇的去世也不在了。

沈筠楠叫人递了消息，我十分欣喜，当天不禁多用了饭。

一旁的宋承砚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努力表现得跟往常一样。

但随着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我感觉自己身体都变轻盈了。

我快压制不住内心的欢喜。

先皇故去的七七，宋承砚需要带着我去太庙祭拜。

这是沈筠楠给我选的机会。

这日，宋承砚早早地就来殿中等我。

他挥退宫人。

神色温柔地给我描眉，亲手给我穿衣。

最后从妆匣中选了最贵重的一支簪子给我戴上。

他低下头看着我，轻声开口：「公主，我能吻你吗？」

还未等我开口，他嘴唇已经压了上去。

我愕然，这是我和宋承砚的初吻。

没想到是今天。

我心里默道，再见了，宋承砚。

鼻子一酸，一滴泪就落了下来，

他颤抖着手想为我拭泪，但还是收了回去。

宋承砚眼神深情款款，宠溺非常。

「小公主，你能留在我身边吗？」他再一次问到这个问题。

不待我回答，就牵住我的手，低声喃喃：「这样也好！」

27.

果真如计划一般，在往太庙的途中。

我们遇到了行刺，皇后被匪徒劫走。

我望着悬崖下奔流不息的河流，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自由了。

「公主，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一旁的沈筠楠道。

我从未如此畅快，怎会后悔。

「谢谢侯爷！」

沈筠楠面色凝重，迟疑下问道：「公主可有想好去处。」

我摇摇头，我甚至没出过京城。

沈筠楠悠悠开口：「我知道一个去处，公主若没想好去哪，可去看看。」

我点头应承了下来。

告别时，沈筠楠突然开口：「公主，当年多谢！」

我摆摆手，上了自由的马车。

我不知道的是，我走后不久宋承砚从远处树下走出，

他眼神黯然地目送着马车离开，克制住全身喧嚣着想要把她留下的欲望。

他察觉到他喉咙间有哽咽之意，他有点后悔这个决定了。

宋承砚面色凄楚，苦涩开口：

「筠楠，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陛下，这对她是最好的！」

宋承砚颀长的身子险些踉跄跌倒，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来。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过。

太医日复一日地诊断说皇后郁结于心，长此以往下去，性命不保。

宋承砚就做了这个决定。

他打算放手了！

28.

承平两年，皇后薨，赐封号孝贤，葬于黄陵。

承平十年，皇上收一七岁义子，欣喜若狂，封为太子。

承平十五年，皇上驾崩，少帝继位，改国号为承安。

后世传说，承平帝一生殚精竭虑，开创了承平盛世，一生无后无子。

29.

沈筠楠番外

我少年家贫，父亲在外给人送货，母亲是一酒楼的厨娘。

虽不富有，但也能勉强过活。

为了改善家里环境，我努力读书，誓要考取功名，让父母亲不再如此辛苦。

但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父亲在外送货时，不幸被马踢中，腿残了。

只靠母亲一人支撑着整个家里的开销。

家里的余钱都拿去给了父亲看腿，还欠下一些。

我瞒着他们从书院退了学。

母亲不知从何处得知这事后，打了我一顿，逼着我去念书。

我不为所动，坚持去官渡上拉货。

不料邻居找来，说母亲惹上了麻烦，要被剁手了。

我心急赶到酒楼时，母亲已经安然无恙，事情也得到了解决。

母亲指着一总角少女背影对我说：「以后定要报答她的恩情。」

我努力记住那个背影，还将她画了下来，提醒自己不可忘。

我终于考取功名，我站在画前，自言自语道我已经有能力还恩了，可却不知恩人是哪一位。

在我准备一展宏图时，皇上下旨，我被选为驸马。

那日我喝得酩酊大醉，皇上昏庸，一腔抱负被击打得碎了一地。

报恩之事也毫无进展。

公主进门后，随我住在了沈府。

我和她表明自己的心迹，公主十分达理，当下就认可了表面夫妻的提议。

和公主成婚三载，公主的通透，品性，都一一吸引着我。

但我知道，公主心中有人。

我将书房的画收了起来，恩人我一定会寻到，但我也不想公主误会。

没想到，公主还是误会了。

她以为我心上人是与我有一纸婚约的顾小妹。

当今天子昏庸无道，当宋将军找到我时，我应了宋将军的招揽。

我想宋将军如若成功了，那我就拼上这份功劳，护公主一生。

但事情的发展远超我所料，先皇让我们和离，让公主嫁给宋将军。

我拒绝了和离，但先皇说，公主的心上人是宋将军时，我松口了。

我知道公主心中有人，她从未开怀大笑过，我以为宋承砚可以让她笑。

没想到，公主让我帮忙上书请求赐死。

我不应，她夜夜自残，我无法只能遂她心愿。

新皇听到我提出请求时，怒不可遏，用砚台将我胸膛砸了个青紫。

我信了太上皇的话，新皇心中亦有公主。

新皇似是看出了我对公主的心思，指名让我去当奉迎使者。

只要公主能嫁给心上人，也是不错的。

但上天总是捉弄人。

当清溪带着那发钗出门时，我才知自己是多蠢。

我久寻不到的恩人，居然和我共住了三年。

我还放手让她入了她一直想逃离的皇宫。

我再一次陷入自责，在院子里喝得酩酊大醉。

所以当公主找清溪带话给我，让我帮忙时，我知道公主想要干什么。

我立时就答应了。

但宫里都是皇上的眼线，若不是皇上示意，公主怎能如此轻易和我见面。

我答应后，就去皇上那禀明了此事。

皇上从戌时沉默到丑时，才开口让我答应她。

我知道，公主真的自由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