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的时间，我基本上没怎么出过门。
癌症晚期，完全没有接受治疗，再加上心情不畅，生活质量不高，导致身体急速恶化。
最后的几天时间，洗脸槽里全是我吐出来的血。
有一天很晚了，我接到过妈妈的一个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她说，马上要到蔺献瑶真正的生日了。
可他们都忘了，那是我过了十多年的生日日期。
我说：“我没空。”
哥哥冰冷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喊她干什么？”
我刚想开口谈及病情的想法，就这样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我问他：“哥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后悔吗？”
他说：“死在外面最好。”
我手一抖，挂了电话。
刚才强忍住的咳嗽，就这么汹涌起来。
我喷得面前到处都是血迹。
鲜艳、刺眼。
我死的那天，看到蔺献瑶发了一个朋友圈。
她说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感谢上帝，让她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
她一定会好好珍惜。
而我，坐在出租房的窗户边，点亮了自己刚刚花30多块买的切片蛋糕上的蜡烛。
祝自己生日快乐。
8
我的灵魂并没有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更可恶的是，我居然飘回了蔺家。
看到蔺献瑶在我的房间里和她的“闺蜜”打电话。
“那女的第一眼看我就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昂着头，特别恶心。”
“幸好，蔺家的人都挺笨的，我随随便便使点小心眼子他们就被我骗了，把那女的赶了出去，还被我哄得团团转。”
“亲子鉴定？没做，只要我不做，谁能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蔺献瑶啊。”
“他们亲爱的女儿、妹妹，早就已经死喽。”
我趴在窗户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她不是蔺献瑶？
那她是谁？
死后第一天就接收到如此大的秘密，我十分震惊。
但说实在的，我一点都不难过，相反，还有一点快意。
不知道蔺家人知道真相，会怎样呢？
9
哥哥来敲蔺献瑶的房门，为她送上热牛奶。
看到哥哥的瞬间，我的灵魂就这样半强迫式的被吸入了房间里面。
然后贴在了他的身边。
可恶。
我想凭借自己的毅力离他远一些，但灵魂就好像变成了他的附属品，根本无法逃离。
“还在打电话？”
哥哥轻轻拍了拍蔺献瑶的头顶，温柔地说：“早点休息，别睡太晚。”
蔺献瑶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撒娇道：“哥哥，我有点担心姐姐，我们真的不去找她吗？”
“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能出什么事？”哥哥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复杂，他叹了口气，在蔺献瑶身边坐下，“瑶瑶，我知道你心思单纯善良，但也不要一味地对别人好。”
“什么意思啊？”蔺献瑶无辜地眨着眼，有些迷茫。
哥哥解释道：“当年，我爸突然把蔺子宁带回来，笃定的说她就是我走丢的妹妹，我爸凭什么这么笃定？”
“要么，就是她或者她的家人用了什么非常的手段，要么……”哥哥垂下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惊心动魄的暗影。
“要么她还真是我妹妹。”
“啊。”蔺献瑶有些震惊，然后扯着哥哥的袖子撒娇道，“那哥哥，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你放心，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只认你这一个妹妹。”哥哥摸着她的脑袋安抚道，“你也不用担心她，她那个人最任性娇气，等她受不了了，自己就会跑回来的。”
“没有赚钱的本事，还这么大的气性，早晚跑回来求我们拿钱。”
哥哥的眼中闪过一抹轻蔑。
我本以为，成为了灵魂，就不会再难过了。
可是我的心脏，为什么还是揪着泛出绵密的疼呢？
哥哥啊哥哥。
如果你知道我死了。
真的，一点都不会后悔吗？
10
哥哥走出房间。
他点开手机，我这才发现原本他设置的我和他一起合照的屏保照片，已经变成了蔺献瑶的单人照。
那应该是蔺献瑶才去照的艺术照吧。
照片里，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笑起来时眉眼弯弯，还真和妈妈有几分神似。
难怪妈妈会真情实感的相信她就是走丢的女儿。
妈妈这时打开房门走出来，有些担忧：“津臣，咱要不还是问问宁宁那边什么情况。”
“都好久没给我发消息了。”
“我看了一下，她的所有社交平台也都没有更新消息，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
“她能出事？”哥哥轻嗤一声，“妈，你放心，她平时割破了手指都会吵着去医院的性格，那么矫情惜命，能出什么事？”
我好像已经不太能难过了。
只是有些可笑的在想——
当你爱我的时候，觉得我的任性娇纵，都是可爱。
可一旦不爱了，就变成了娇气矫情。
多可笑啊。
曾经割破手指都会吵着去医院的女孩，已经孤独地死在了出租屋里。
那里到处都是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迹。
触目惊心。
11
我被锁在了哥哥的身边。
我的灵魂无法挣脱，只能认命地跟着。
跟他吃饭，跟他坐车，跟他去公司。
其实哥哥一直都很忙，他忙起来时常常顾不上胃疼，以前还好几次因为胃出血住院，都是我照顾着。
这一天，他大概是胃又疼了，伸手就拉开抽屉要取里面的药。
可里面的药已经空了。
以前，蔺献瑶还没回来的时候，这个抽屉里的药从来都是满的。
因为我每次来他的办公室，都会帮他补充好。
哥哥的目光短暂的在抽屉里停留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将抽屉合上了。
紧接着，他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上下划了两下。
我忍不住想，哥哥，是不是想起了我。
但很快，他锁了屏，继续投身到繁忙的工作之中。
连胃疼都没再管。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他的脸色愈发苍白，最终，还是扛不住，喊了助理进来。
胃出血。
躺在床上打点滴的时候，他给蔺献瑶打了个电话。
那头，蔺献瑶的声音极其兴奋：“哥哥，我和妈妈正在马尔代夫旅游呢，临时起意的。”
“这里太好看了，我从没看过海，我太喜欢了。”
哥哥只能说：“玩得开心。”
我心中不由有些痛快。
痛吧，狠狠地痛吧。
哥哥，没人会像我一样，即便是在天涯海角，得知你生病，也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照顾你。
助理的照顾和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能一样吗？
就好像，他根本发现不了你此刻想去卫生间一样。
哥哥费力地爬起来，自己拿着吊瓶去卫生间，被护士看到的他，不由有几分局促。
护士问道：“蔺先生，这一次**妹没来照顾你呀？”
她笑眯眯地调侃，却猛地戳了一下哥哥。
哥哥脸色更白了：“她没空。”
护士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生气，只能有些尴尬地找起另外的话题：“这样啊……说起来，人还是不能太孤独了，得找人陪着才行，不然死了都没人收尸。”
“我听同事说，今天早上太平间送过来一具尸体，都开始腐烂了。”
“是个独居的女孩子，得了癌症，最后一段时间也没治疗什么的，就在家等死。”
“没人照顾，连死了都没人知道，还是隔壁房子的大婶闻到味道报警，警察上门后才发现的，现在正在努力联系他的家人呢。”
哥哥有些不耐烦地关掉水龙头。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起来。
护士忙扶着他去拿手机。
电话接起，那头是漠然的男声：“您好，是蔺津臣先生吗？”
“我这边是警察局，疑似您的妹妹死亡，请您尽快来确认一下尸……”
哥哥猛地挂断了电话。
“有病。”他低声骂了一句。
12
哥哥好像没把我的死讯当真。
但晚上他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