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自己尸体的那一瞬间，本就是魂魄的我也怔了一下。

那个晚上所经历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因为要替嫁的事，我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个人到家里花园散步。

突然看见宋惜玉的房间里有个人偷偷摸摸地出来。

是小偷。

我慌忙找个假山躲起来，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我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事实是我太天真了。

男人出现在我面前，我发出一声短暂的尖叫。

我被捂着嘴打晕过去，醒来时双手被绑，半截身子泡在刺骨的河水里。

秋夜的风很大，吹散了我的呼救声。

男人蒙着脸，我看不清他的样貌，匕首一刀刀刺进我的肚子，染红周围的河水。

“本来只是想要偷点东西的，但既然你发现了，那你就得死。”

他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哟，小脸长得还不错，早知道先玩一次再杀。”

我求他放过我，但是无用。

最后我已经感受不到痛意，我的思绪昏昏沉沉。

我被丢进河里，河水灌入口鼻，身体不断下沉，灵魂却不断上升。

看着男人洗洗手走向远处，魂魄兜兜转转飘回宋家。

第二日早晨他们坐在一起用早膳，无人发现我的消失。

他们准备着大婚，可大婚的新娘已经死了。

07

宋家宝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场的宋家人都不说话了。

好一会我娘才开口：“家宝，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宋惜玉勉强提起嘴角笑了一下：“家宝你怎么能这么说，知恩是我们姐姐呀。”

我的尸体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

几天的浸泡让我的尸体浮肿，还有不少被鱼啃食的痕迹。

我娘和宋惜玉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跑到一旁干呕。

我爹倒算是唯一镇定的人，“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具尸体是昨天被人在河里发现的。”

“看样子已经泡了好几天了，面目全非，身上有不少刀伤，应该是被其他人杀的。”

“要不是她身上的这个平安锁，我们可能都还不能确定身份。”

捕快递过来一个小小的平安锁。

小小的银锁上面的花纹磨平了许多，其中一面依稀能看出上面刻的宋知恩三个字。

这个平安锁，是当时我娘去乡下接我回来的时候奶奶给我的。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事物。

奶奶在一旁笑着说：“给知恩一个平安锁，知恩要快快乐乐地长大。”

当时我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城里。

没过几个月，奶奶病逝的消息传来。

我才知道我娘接我进城，就是因为奶奶知道自己时日不长了。

否则他们可能已经记不起那个被他们丢在乡下，叫知恩的女孩。

平安锁我一直贴身带着，幸亏那日没有被男人发现，这是奶奶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凶手抓到了吗？”

我娘的语气有一丝颤抖，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她对我的关心。

“现在只是有了一些线索，如果抓到了人，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尸体你们就带回去吧。”

08

带着我的尸体回去的路上。

他们格外的沉默。

我娘突然开口：“之前几天，难道就没有人发现知恩不见了吗？”

“她平时又不跟我们在一起，谁知道这些事儿啊？”宋家宝的语气吊儿郎当，除了刚开始看到我尸体时被吓到，他似乎对于我的死亡一点都不伤心。

“惜玉，我记得之前有一天，我不是叫你把成亲用的首饰送给你姐姐吗？”

宋惜玉眼神躲闪，低下头，“我，我忘了。”

我娘没有再追问。

原来那套漂亮的首饰，是给我大婚用的吗？

那套头饰就是男人偷走的东西。

第二天宋惜玉因为东西不见还骂了婢女一顿。

但后来她再也没有提起。

仿佛头饰不见是多么不值一提的事儿。

氛围再次凝固。

回到宋府之后，宋家人才想起来似乎要为我办个葬礼。

看着那些大红色的装饰被撤下，换成白色。

我突然想起。

今天好像刚好是我死的第七天。

我的葬礼并没有大肆宣扬，第二天我就要被下葬。

我娘带着人到我的房间想收拾我的东西。

梳妆台上三两只旧头钗，衣柜里五六套旧衣物。

这些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知恩的其他东西呢？”

“难道那天被偷走了吗？”

一个平时与我关系还算好的婢女小声：“这些就是知恩**全部的东西。”

“不可能，我明明平时都给他们买了很多……”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沉默了。

是啊，每到逢年过节她就会给宋家宝和宋惜玉买很多东西。

只不过那些东西里没有我的。

09

亲眼看见自己被埋进土里，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感受吧。

宋佳宝回到家，第一件事儿就是大声嚷嚷着要把家里挂的东西都摘下来。

“快把这些破东西都摘下来。这几天看得我瘆得慌。”

我娘皱眉，“家宝，你姐姐才刚走不久，你怎么说话的？”

他脸上满不在乎，“我看就怪她自己！就是她偷偷跑出去才会被别人杀了。”

“我才没有这样的姐姐！”

我娘抬手想要打他，高高举起的手被我爹拦下。

“你这是干什么为了一个白眼狼，要打自己的儿子？”

“那是他姐姐！”

宋惜玉走上前安慰我娘，“娘，别气，弟弟只是还不懂事。”

我冷眼看着她又在扮演乖女儿的角色。

外面的人来传话才打破屋内紧张的气氛。

杀我的男人找到了。

四个人的争吵被迫停止。

我也跟着他们飘荡到了衙门。

再次看到那个男人，虽然他被铐住。

但我心底还是涌上无数不知名的恐惧。

“就是他杀了宋知恩。”

我娘想要冲上去，被站在一旁的捕快拉住。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女儿？”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我偷东西被人发现了，当然要杀人灭口喽。”

“你女儿临死前，可一直叫着说娘救我呢。”

在那个痛苦的夜晚，当刀一下下进出我的身体。

我只能无助地发出哀求。

可是我一声声的娘，换不来善意的停手。

只有无尽的苦楚。

男人的视线突然直视宋惜玉，“当初在你房间偷到的那些金首饰，可卖了不少钱呢。”

“哎哟，我突然想起来了。”

“当时我偷东西的时候，你不是醒着吗？那你没有听到你姐姐的那声救命吗？”

宋惜玉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巴，“你…你胡说，如果我醒着，你怎么可能让我活着？”

“哈哈哈哈哈，我想杀就杀，不想杀就不杀，杀人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

男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正常。

我飘到宋惜玉身前，看着她那紧张的神情。

原来那天她醒着吗？

所以她可能听到了我被抓之前的那声尖叫。

我明明可以不用死。

我的生命，最后的那一缕微光。

被我的妹妹亲手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