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安神色不悦地看林慕荷一眼,“我倒是希望悠悠是我的亲生女儿,沉稳乖巧,不像小羽,一天到晚在鬼混。”
林慕荷冷笑,视线落在沈悠宜身上,透过她,看到一张让她嫉妒又厌恶的脸。
“可惜啊,下辈子都不可能是。”
气氛一瞬间如坠冰窟,那些隐晦的秘密露出一角。
沈怀安下意识去看沈悠宜的脸色,只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悠宜垂眸遮掩住眼底的冷意,再抬眸时,眼底如春风拂过,笑意柔柔。
她仿佛无事发生过一般,稀松平常地提起婚约的事,“二叔,二婶,有件事我想跟你们说一声。”
“我和黎晏辞商量过,婚约继续,年后我和他会去领证。”
随着话题的突然岔开,气氛恢复如常。
沈怀安一怔,很是意外,“这么突然?你那个在交往的男朋友呢?”
“前几天刚分手。”
再次提起分手的事,沈悠宜内心未掀起半分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沈怀安想问她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分手,可见她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索性作罢。
只是想到有关黎晏辞的花边新闻,他颇为头疼,“悠悠,黎晏辞他不是让人放心的另一半人选,你真的想好了?”
放在以前,他对这门婚约很满意。
可现在,他不由担忧,黎晏辞这小子能靠得住吗?
“您放心,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做的决定。”
沈悠宜莞尔一笑,“再说,我了解黎晏辞,他人品靠得住。”
见她没有半分不乐意,沈怀安没多说什么,“年后才领证,这段时间你要是改变主意,跟二叔说,二叔尽量帮你......”
话说到一半,他顿住,婚约的事他不可以插手,也没有权利插手。
当初给沈悠宜和黎晏辞定下婚约,为的不就是......
他敛起思绪,改口道:“要是他敢对你不好,记得跟家里说,二叔会给你撑腰。”
沈悠宜笑着应好。
后半顿午饭,三个人坐在餐桌边心情各异。
尤其是林慕荷心情复杂,满脑袋想的都是,沈悠宜说分手时轻飘飘扫过来的一眼,意味深长。
很短暂的一瞬,却让她顿感不妙,心头笼罩上浓郁的不安。
她前几天刚分手,沈千羽前几天说要带男朋友回家。
难不成这两者之间有关系?
要真是如她想的那样,沈怀安如果知道这件事......
林慕荷心里一紧,恨不得找沈悠宜问个清楚。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沈怀安的助理拿着文件来家里,两人去到二楼书房谈公事。
她一声不吭,拽着沈悠宜去一楼的茶室,态度强势,完全不似平时那个温柔待人的林慕荷。
沈悠宜揉着自己泛红的手腕,眉心微蹙,抬眸看向在反锁门的人,“二婶,在自己家,怎么跟做贼似的?”
林慕荷转过身,脸色恢复如常,拢着披肩,一副长辈问话的口吻,“你不是不喜欢黎家那小子,怎么会突然提起婚约?”
“不喜欢就不能结婚吗?这一点,二婶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沈悠宜弯了弯唇,语气意味深长,“我还以为二婶拉我来这,是为了问沈千羽男朋友。”
话落,她走到茶几边坐下,慢悠悠开始泡茶。
一时间,茶香四溢。
沈悠宜倒出两杯热茶,一杯放在对面,抬眸,笑容乖巧,礼数上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二婶,请喝茶。”
看着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林慕荷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脸色微冷,“你和小羽的男朋友认识?”
竟然不打算继续装了?
沈悠宜眉梢轻挑,不紧不慢品着茶,不答反问:“二婶心里已经有答案不是吗?”
林慕荷瞳孔一缩,心里将沈千羽骂了上百遍,找谁不好,非要抢男人。
她压抑着怒气,“你瞒着你二叔,却让我知道,是为什么?”
沈悠宜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回忆起往事。
“十岁那年,在林家老宅那次,沈千羽和她的堂姐妹,佯装不小心推我下水,寒冬腊月,冰冷刺骨的感觉我至今都忘不掉。”
她睇了眼对面的人,微微一笑,“二婶还记得当时您是怎么做的吗?”
那次,林慕荷带沈千羽回林家,顺便捎带上她,美其名曰担心她一个人在家不习惯。
吃完饭,大人们在客厅闲谈,打发小孩自己去玩。
沈千羽和她的堂姐妹热情拉着她去后花园玩,趁她毫无防备,推她落入泳池。
泳池的水不至于深到淹没她,但冰冷刺骨,她又不会游泳,心里着急害怕,只会在水里奋力挣扎。
而岸上的人笑容虚假,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却丝毫没有要找大人帮忙的意思。
小主人没有发话,旁边的佣人只能视而不见。
幸好林家管家有事去后花园,发现了这场闹剧。
等她被人捞上岸时,脸色苍白,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当晚毫不意外的高烧不退,一天一夜都意识朦胧。
睁眼醒来,她还留在林家老宅。
见她终于醒来,林慕荷坐在床边,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而是为沈千羽开脱、让她当做无事发生。
“悠悠,小羽还小不懂事,不是故意的,二婶也教训过她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等你养好病,我们再回家,我已经跟你二叔说过,小羽堂姐喜欢你们俩,想留你们在这玩几天。”
“悠悠这么懂事,知道回家该和你二叔怎么说,对不对?”
那一刻,她觉得面前的二婶很陌生,又似乎早有痕迹。
只是以前沈千羽做得不过分,林慕荷很会哄骗她,她就傻乎乎地相信了。
病好回到沈家后,在沈怀安面前,林慕荷依旧待她如亲生女儿,沈千羽依旧和她似亲姐妹般要好。
表面功夫做得极好。
她觉得讽刺,可笑,满腹委屈无法言说。
没有爷爷的庇护,十岁的她不敢也不能寄希望于二叔会更偏袒她。
亲生女儿和侄女,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所以从那天起,她懂得乖巧无用,开始学会伪装,学会自我保护,学会暗中反击。
......
林慕荷脸色难看到极点,攥紧茶杯,难以置信地盯着她,“所以你一直以来都是装的?”
沈悠宜给她添茶,任由茶溢出来烫红她的手,“你们母女俩不也是吗?我只不过是配合你们演戏罢了。”
手指烫红一片,林慕荷本能松开手,冷笑,“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沈悠宜眼底冷意浮现,面不改色,嘲讽道:“二婶是在说自己吗?沈千羽不愧是您亲生的,跟您一样爱抢男人。”
抢男人三个字,彻底撕破她最后的伪装。
林慕荷气极反笑,“论抢男人,我怎么比得过你的母亲,沈家两个男人都被她迷得团团转。”
“直到现在,沈怀安还对她念念不忘,甚至对你爱屋及乌,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
幼时离世的父母,一直是沈悠宜的逆鳞,玷污不得一丝一毫。
目光一寸寸变得冰冷,沈悠宜端起茶杯,热茶泼她一脸,“二婶不会说话,我帮你清醒清醒。”
“我母亲从始至终只喜欢过我父亲,和二叔之间清清白白,未曾有过逾越的行为。”
“反倒是你,耍手段嫁给二叔后,还不知廉耻地去勾引我父亲,企图破坏我父母的感情。”
“这件事,你敢让二叔知道吗?”
一杯热茶兜头泼下,林慕荷烫的脸色秒变,嚯的站起身,震惊又愤怒,指着她半天才冒出一句话。
“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在她面前装乖巧这么多年,第一次撕破伪装,发泄自己的情绪,沈悠宜心里格外舒坦。
看着林慕荷狼狈的模样,她唇角牵起一抹嘲弄的笑,“长辈?二婶的所作所为,也配称为长辈?”
从小到大,哪一次沈千羽欺负她,没有林慕荷的默许和纵容。
以前是她年幼无知,以为林慕荷真心待自己好。
实际上,林慕荷厌恶她,却不得不在爷爷和二叔面前装大度、装善良。
沈悠宜站起身,整理一点也没乱的衣服,“二婶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有的话,我要回房间休息了。”
林慕荷擦拭完满脸茶渍,喊住她,“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凡是做过的事情,都是会留有痕迹的。”
沈悠宜手搭在门后,转过头,笑意不达眼底,“二婶,多亏您和沈千羽多年来的暗中照顾,让我成长不少。”
“沈千羽送我这么一份大礼,我一定要好好回报她才行,当然还有您。”
林慕荷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沈悠宜浅浅勾唇,“您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