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宴全程盯着夏含烟,见她脸色有变,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紧张,急道:“雪儿她怎样了?”
夏含烟深吸一口气,瞄了他一眼:“你紧张什么?怕我诊出喜脉么?”
慕容宴脸色顿时一沉,厉声怒斥:“夏含烟你说什么混话!本王行得正坐得直,在没能给到雪儿一个名份之前,我怎会染她清白!”
夏含烟轻声冷笑:“全军上下都知王爷把人藏在帐中,随军行侍。你口中的清白,是说给菩萨听的?”
慕容宴的脸色更难看了,轻咳一声背过脸:“信不信由你,本王无需跟你多解释。”
夏含烟颔首轻笑:“确实,有些话,信便信了,不信便不信,多说无用。”
这话她是说给慕容宴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比如夏雪晴说自己喉疾咳嗽是因为姐姐故意在给她的安眠香里下了药,比如夏雪晴说自己给慕容宴连夜绣的平安符是姐姐故意剪碎才害得他在战场上受伤,比如夏雪晴说是她故意在给自己治伤的时候下偏了刀子害她终生不能生育——
妹妹说的,慕容宴都信了。而她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索性便不再解释了。
所以人真的是奇怪,夏含烟想,他慕容宴多年来一直在对她做同样的事,怎么自己受了一点冤枉和质疑,就受不了了呢?
夏含烟舒口气,没再理会慕容宴。她径自上手扯开夏雪晴裹着的狐裘,然后是里衣。
夏雪晴脖颈和锁骨暴露出来,夏含烟冷丁看到上面有一抹青紫的痕迹。
果然是这样!
夏含烟从药箱里取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就这那道青色的痕迹压上去——
“你干什么!”
慕容宴警惕上前,一掌拍在夏含烟的肩上!
夹了三分劲道的掌风几乎把夏含烟当场压倒,她又震惊又失望地转过头,盯着身后的男人。
手里的刀强行握稳,夏含烟硬生生咽下喉咙里狂涌的血腥气。
“慕容宴,你到底还想不想救她?”
夏含烟冷声厉斥。
慕容宴收回手,攥住失控的拳。他倒退半步,但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夏含烟的刀。
“你先说你要干什么。”他没有放松警惕。
夏含烟摒了摒呼吸:“她被胭脂蛇咬了。”
这种蛇只有拇指长短,行状蚯蚓,性情如水蛭。
只有淮间水溪附近生息,一般路人停下打水洗漱的时候,会顺势叮咬肌肤。
夏含烟一手按住夏雪晴的肌肤,另一手稳稳下刀。
创口瞬间流出紫黑的脓血,里面还有一截细小的黑虫状物。
夏含烟不慌不忙地用刀挑了去,待那血色转黑为红,才倒出金创药敷上。
“人被胭脂蛇咬了以后,昏迷畏寒,一般情况下,五到七日自可痊愈。如果你不用这么厚的狐裘把她裹着密不透风,她也不至于烧得神志不清。”
夏含烟说完,擦干刀具。随后从药箱里取出一把小秤,七七八八抓了些药。
夏含烟吩咐说,这些拿去煎了。一日三回,很快就能痊愈。
说完,她提上药箱站起身,脚下忽而一个踉跄,差点歪倒下去。
慕容宴下意识出手扶住她,脱口一句“当心”。
夏含烟却推开他的手,坚持站稳身子,再吃力地背上药箱。
现在既然事情解决了,她一炷香都不想再在这里多留。
见夏含烟转身就走,慕容宴愣了一下,追出账外。
月光浮上树桠,夏含烟的脸色如是惨白。
肩上撑着疲惫,眼里满是憔悴。
从京城到这,她两天跑了六百里。
慕容宴心头微微一颤,伸手似要去拉她。
可夏含烟突然一偏身,闪开了。她本能在躲他,防备他。
慕容宴胸腔一阵紧:“你没事吧?”
夏含烟蹙眉偏过头,没说话。
慕容宴避开她的眼睛:“我刚才出手重了。”
那一掌他用了三分力道,但夏含烟的身手他是清楚的,毕竟两人从小一起习武的时候,也常会有切有磋。
他只是奇怪夏含烟的脸色为什么会这么差,连气息都不稳了。
“没事,请王爷帮我备一匹快马。”
夏含烟骑过来的最后一匹马,一进大帐就倒下了。
慕容宴眉头一拧:“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你留下休息一夜,明天随我大军一同班师赴京。”
“王爷在说笑么?此去班师少则还要半月之久。”夏含烟冷瞪他一眼,“就因为夏雪晴的病,王爷大军在途已滞留近三天。你以为朝中无人盯线,无人进言?我身为镇北王妃,夫家带兵在外,妾身如何能私离京城?”
本朝历代规矩,将在外,家眷俱拘于京为质。
夏含烟是拿了加急书信,亲求与自己一向私交甚好的长公主,才领了出城门的令牌。但如果最后慕容宴无恙,生病的其实另有其人的事传出去,难免不被治欺君之罪。
可怜夏含烟到现在都还在处处为他考虑筹谋。可慕容宴的眼里,真就只有一个夏雪晴而已。
“圣上那里我自会解释。你现在走了,万一雪儿再有三长两短该怎么办?不差一个晚上,你要走也等明日。”慕容宴坚持将她留下。
原来,他只是在担心夏雪晴的病……
夏含烟只觉胸口一阵发紧,转身还想要再说点什么。突然眼前一黑,弯下腰来,呕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