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还没睡醒,许婉珍便冲进卧室拉开了窗帘。
“妈...你让我再睡会儿。”
“睡什么睡啊?昨天人家小俞答应了要来家里吃饭,你快打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来,我们好准备啊!”
“这个点打什么电话啊...”
“什么这个点,你睁开眼睛看看,已经快九点了,不早了,赶紧问,你打电话,我听着!”
贺姝与眼睛眯成一条缝,她无奈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眯着眼寻找着俞唯愿的微信。
“等等,我问问他忙不忙。”
清晨的阳光,没有什么温度,但稍微有些刺眼。她坐起来想了半天,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说第一句话。
“俞医生,你现在忙不忙,不忙的话,我妈想和你通个电话。你昨天说来家里吃饭,她当真了,实在是冒昧,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你可以直接拒绝她的,反正过两天我爸就住院了,也没空想这事儿了。”
收到这条消息的俞唯愿刚查完房。今天没有手术,下午要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算是难得的清闲。
“不忙,今天有空。”
贺姝与刚收到消息,他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喂,阿与,刚睡醒吗?”
这语气...演技真是说来就来啊,自己好像也没有拜托他这么沉浸其中吧。
贺姝与清了清嗓子,“嗯,刚醒,我妈非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许婉珍听到这里,一把夺过手机,打开了免提。
“小俞啊,怎么样,今天有空吗?有空的话,晚上来家里吃饭,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今天正好没有手术呢阿姨,那我不客气了,打扰你们了。”
“你这孩子!都快成为一家人了还这么见外,说好了啊,到时候叫阿与下去接你。你们俩也真是有缘分,小俞,阿与,哈哈哈,不说了,我去买菜了,你们俩聊吧!”
许婉珍将手机递给贺姝与,小扭着腰开心地离开了卧室。
昨晚还在为老头子生病哭哭啼啼,今天就这么神清气爽了?女人心无论什么年龄都难猜啊!
在确认许婉珍已经出门后,她迅速下床关上了卧室门。回到床上,有些气喘吁吁地拿起手机。
“俞医生,还在吗?”
“嗯,我在。”
低沉却又清透的嗓音钻入耳朵,贺姝与一瞬间呆住了。
这句话,要真是自己男朋友对自己说的,该多好啊。
“实在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那天我是怕你同事多想,所以直接走了...那个...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同事会不会误会了啊?”
“贺姝与。”
“嗯?”她不太确定是自己产生了幻听还是他真的叫了自己名字。感觉声音有些缥缈,像是呢喃。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记得你?”
贺姝与昨日走得匆忙,又和他突然有了肢体接触,茫然间他说的话,自己竟忘得一干二净。
“你...记得我?”
她以为那样的场合,没有人会在意自己。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
去年在贺姝与的学校云城传媒大学举办了一场国际级别的医学研讨会,因为学校的演播厅够大,加上是艺术院校,设备齐全,主办方也想省事儿,便直接和学校领导沟通,将会议定在了这里。举办大型活动,一方面能让学生更直观地了解现场,增长见识,另一方面还能宣传一下学校,何乐而不为呢?
主办方更乐意在学校的一点,是因为大学生众多,要找志愿者太容易了。贺姝与学的网络与新媒体专业,辅导员更是早就替他们报好了名,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可不能错过!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一场大型活动从筹备到举办有多么不容易。主办方提前好几天就进场布置,他们这些志愿者,没课的时间,几乎都在现场。每个细节都不容忽视,毕竟到时候是直播。
所谓志愿者,也就是打杂,现场需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但到会议日,还是会分配固定的任务,让所有人都有位置坚守,这样才能保证会议的万无一失。
大概是由于贺姝与形象气质都很不错,她的英语也很优秀,便直接被分配到了嘉宾席,负责协助礼仪引导嘉宾入座。
可是她哪干过这差事啊,她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提溜着俩大黑眼圈便踏入了会场。
她和俞唯愿的见面,纯属偶然。如果不是那个意外,她也仅仅配在台下欣赏俞医生演讲而已。
那天会议已经开始,嘉宾席第一排,只有俞唯愿没有到。他因为手术迟迟未结束,错过了原本的飞机,改签到了最快的一班。从机场到学校,还有一段距离,贺姝与听到主办方在打电话,说是已经在路上了。
下午本就燥热,主办方急得直冒汗,将他的演讲,往后推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索性让他压轴。
贺姝与觉得有些闷,现场已经没有她什么事儿了,她走出了演播厅,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她这一伸手,却不小心打到了一个人。
“啊,不好意思,您没事儿吧?”
眼前的男人一身剪裁合体的藏蓝色西装,修长挺拔,气质不凡。再一看脸,她觉得有些熟悉。这不就是这几天彩排调试大屏幕时出现的那张脸吗?
“俞医生?”
“是的,你好,请问演播厅是往这边走吗?”
“啊,对,是的是的,您跟我来。”贺姝与心想,这不是自己的活儿吗,竟然这么巧给遇到了。
主办方一个女负责人恰巧走出来,看到俞唯愿的瞬间,惊呼起来。
“天呐,俞医生,您可来了!您说您这也太突然了,我们这流程差点完蛋。”
“不好意思,手术耽误了。”
或许是主办方着急上头了,竟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这手术还真误事儿!”
俞唯愿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难看,但他没有说什么,毕竟是自己迟到在先。
身旁的贺姝与听到这话,心里很不舒服,她想也没想直接回怼。
“手术是患者活着的希望,俞医生是在救命,和救命相比,这个会议又能算什么呢?”
俞唯愿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女孩子,她身上的工作牌被风吹得飘忽不定,长长的头发,卷到头顶,扎成了丸子,清爽利落,却又格外温柔俏皮。
贺...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她的工作牌。
贺姝与。
很特别的名字。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言语有些不对,女负责人连连道歉。
“抱歉抱歉,俞医生,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没事,那我先进去了。”
他转头看了看贺姝与,“谢谢你。”
贺姝与连忙摆手,随即礼貌地做出“请”的姿势,目送这个帅气的男人进场入座。
俞唯愿进场的瞬间,她分明是听到了会场里发出的惊呼。竟然有这么多觊觎人家“美色”的人存在于这场高端会议里。当然,里面还有好多大学生志愿者,不排除是他们发出的声音......
身旁这个女负责人,有些不悦地看了看她。
“小姑娘,你懂什么,这场会议对俞医生来说很重要,多少人想要上台,唯独选中了他,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说完她白了贺姝与一眼,仿佛在看傻子一样,嫌恶地扭头去了后台。
贺姝与看着这场面,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抬眼看了看坐在第一排的男人,在昏黄柔和的灯光映照下,他的侧脸真的好看到犯规。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下了照片,就是那张许婉珍女士看了几百遍的照片。
或许是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俞唯愿向她这边望过来。她有些尴尬,连忙收起手机,强装镇定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他笑了,他对自己笑了。
贺姝与有些看呆了,但立刻又反应过来,立马回了他一个有些职业的假笑。
今天笑太多,她的脸都有些僵掉了,此刻还能挤出些笑容,她已经谢天谢地了。
等到俞唯愿上去发言的时候,她更是挪不开眼。不只是她,会场里能喘气儿的女人,大概此刻都在犯着花痴。
台上的男人从容不迫,张弛有度,原本就很标准的普通话,此刻甚至还带着点播音腔,是让人不自觉就沉浸其中的音色。
他讲的内容很深奥,贺姝与听不太懂,但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好完美的男人,太有魅力了。
俞唯愿是压轴演讲,走下台后,他便自顾自地走出了演播厅。手机一直在响,快要被打爆了。
结尾环节还挺长,贺姝与看得有些疲惫,便提前出来透透气。
回完电话的俞唯愿,看到了站在门口发呆的女孩子。
她小小的一只,靠在演播厅外的柱子上,或许是太累了,她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嗨。”
俞唯愿也没想到,自己竟鬼使神差地上前和她打了招呼。
贺姝与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以为会议已经结束了。
“俞医生,你好。”她有些不自然地打着招呼,主要是自己心虚,刚刚还在偷拍和花痴人家,此刻如此正经,还真是两副面孔。
“你刚刚,说得挺对的,和手术室里的病人比起来,这场会议,确实没那么重要。”
听到俞唯愿这番话,刚刚被那个女负责人教训的糟糕心情,一扫而光。
“是吧?!我就说嘛,像你这样的医生,一定都是这样想的,治病救人对你们来说,才是更具现实意义的事情。也不是说会议没有意义,只是在遇到拯生命的时刻,一切都得让道!”
女孩子的语气,还带着些许天真,是未经社会染指的单纯。
俞唯愿没有多说什么,或许,等她真正走进社会了,才能明白,一腔热情去拯救生命,有时候也会困难重重。治病救人,在某些人眼中,还没有宣传医院重要。
“谢谢你,我先进去了。”
贺姝与看着男人的背影,和刚刚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演讲者不同,此刻的他,多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悲凉。
会议结束,人群乌泱泱地散去,她再没有见过俞唯愿。
晚上回到寝室,打开手机,全是许婉珍女士的电话和微信。
“阿与,你还没有忙完吗?马上放假了,我和你李阿姨,王阿姨他们都约好,带孩子一起出去玩儿的,你可别放妈妈鸽子哦!”
贺姝与深深叹了一口气,许女士还是没有放弃她寻找同城女婿的心愿。
或许是太过疲惫不想再和妈妈周旋,她拿起手机回了许婉珍电话。
“妈,我真的不想去。”
“不行,都答应了,你不去怎么可以,你又没有男朋友咯,去看看怎么了,相处一下,又不是要你立刻谈恋爱结婚,日久见人心嘛,提前看看总是没错的!”
微信弹出消息,是宣传部需要一些今天的现场图,他们拜托贺姝与提前拍了些,此刻等着她传过去,准备写新闻稿。
贺姝与开着免提,点开了相册,点击着照片回复着消息。
俞唯愿的脸,很突兀地出现在了一堆远景图中。
“妈,我有男朋友了。”
“啊???你什么时候有的???你没有说过啊?你是不是骗我?他干什么的?哪里人?”
贺姝与快速地打开百度,输入了俞唯愿的名字,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妈,我是怕你们多问才没有讲,而且我们刚在一起不久。他...他叫俞唯愿,是个医生,比我大...六岁吧,就在南院工作。”
“真的假的??我怎么那么不相信你呢...你不会是逃避妈妈安排的聚会,故意瞎说的吧?你们怎么认识的,他长什么样啊??”
“我们...很偶然认识的,今天他也在我们学校参加医学研讨会呢,你不信的话我发给你看。”
她把照片发给了许婉珍,心里有些忐忑,忍不住默默地向不知道此刻在哪儿的俞唯愿道着歉。
“俞医生对不起对不起,反正以后应该不会见面了,借你和你的照片一用,反正你救死扶伤已经很伟大了,现在再做个好人好事,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贺姝与挂完电话,盯着俞唯愿的照片碎碎念了好一阵。
屏幕那头的许婉珍,也盯着照片反复看了好多遍后,忍不住拍着贺知礼惊呼。
“天呐老贺!你闺女给你找了个超级超级帅的女婿!!!”
——
“俞医生你记忆力真好。”
贺姝与的话,客气又疏离。是啊,像她这样的小透明,能被他记住是多大的荣幸。这世上那么多人,匆匆一面,谁又能真正记得谁呢?何况是他这样每天阅人无数的医生。
“我只是,对你当时说的话,印象深刻。”
“什么话?”脱口而出的反问,突然又觉得不太礼貌,贺姝与只好轻轻地说了一声“抱歉,我记忆力不太好。”
“你说,手术是患者活着的希望,和救命相比,那个会议根本不算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捏什么东西,电话里传来细碎的杂音。
“那场手术,很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那是我爷爷躺在手术台上。而我,是他的主刀医生。”
俞唯愿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就像是砂石碾过,带着些许颗粒感,贴着贺姝与的耳际灌入了她的身体。
她顿时怔住,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对话。
想起那位女负责人轻佻地说了一句“手术真误事儿”,她顿时觉得全身血液都急速地往上冲。现在想起,还是有种身临其境的恼怒。
“那...爷爷怎么样了?”
“手术是突发情况,成功了,但...癌细胞一直在扩散,控制不住,转移了,现在在做放化疗,效果不是很理想。”
“过两天去医院,我可以去看看吗?”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立即回复,她不清楚这沉默的时间里,俞唯愿在想什么。
“好。”
“俞医生,我有个疑问。”
“你讲。”
“为什么你要亲自给你爷爷动手术?换个医生不行吗?我是说...这样对你来说,其实很残忍。”
她心里很清楚,医生也不是圣人,七情六欲也会扰乱他们的心智。给亲人做手术,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
“没办法,你也知道那天是研讨会,胸外科那天本来没安排什么手术,很多医生都提前飞过去了。而我因为已经提前定了当日上午第一台,便想着做完再飞也来得及。可等我做完,就接到我爷爷的急诊,肿瘤导致的肺栓塞,出现了呼吸衰竭,必须马上动手术,当时只有我能做。”
贺姝与看不到他的脸,但此刻那声不易察觉的叹息,还是猝不及防地刺痛了她的心。
再次回想到那天的对话,她突然觉得俞唯愿的忍耐力太好了,要是自己听到那些话,高低得解释一番,然后愤怒地发泄一通。
但医生就是医生,他们听过太多乞求和祷告,自然也听过更多指责和抱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根本不缺那些刺耳的声音,难听的话听多了,自然也会免疫了。
“俞医生,15床胸闷有些厉害,麻烦您去看一下。”
电话里传来护士的声音,贺姝与拿起电话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仿佛偷偷聊天被抓住了一般。
“那俞医生你先忙,你下班了联系我,我去接你。地址我马上发给你。”
“好。”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俞唯愿挂完电话,看到通话记录时长,有些不可置信。
他很少和人聊天,也不太愿意讲自己的事。每天手机里,最长的电话,就是急诊打来描述病人情况的通话,其余都是十几秒,几十秒。能简短说的,他都会言简意赅地说完挂掉。
18分05秒。
他拿起手机往外走去,边走边把贺姝与的名字修改成“阿与”,做戏还是要做全套,不然容易露馅儿。
下午五点多,俞唯愿从会场走出来。他打开手机,点开了贺姝与发给他的地址。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家人一起吃过饭了。
坐在驾驶座上,他有些恍惚。自己奔赴的应该是一个非常有爱的家庭,是他梦寐以求的亲情关系。
看着和贺姝与的聊天对话框,他突然有些好奇,打开了她的朋友圈。
“希望老贺同志听医生的话,好好配合治疗,早日战胜病魔!”
照片里是贺知礼被没收了一盒烟后,噘嘴不开心的样子。
朋友圈三天可见,这是三天内唯一的一条朋友圈。没有什么可看的,他回到了界面,点开了地图,准备开车前往。
他见过太多谈“癌”色变的家庭,一听到这个字,便哭天喊地,一蹶不振,一见面就是祈求的眼神。家人心态一崩溃,病人也跟着不开心,不仅要受病痛的折磨,还要受情绪的折磨。太多肿瘤病人,后期都需要靠精神类药物支撑。
突然遇到如此积极乐观的家属,他倒是挺开心的,至少不需要大费口舌地劝解。他不太喜欢去安抚人的情绪,因为不擅长。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给贺姝与打了个电话。对方接起来还没等他回复,便匆匆挂了电话,几分钟后便出现在了门口。
“这里这里!俞医生!”
贺姝与穿了双拖鞋,头发很随意地挽起来,穿了件吊带,搭配着宽松的棉质衬衣和裤子,举着手,一脸笑意。
“张叔,我家客人,麻烦开个门儿。”
“哟,阿与,谁呀?男朋友啊?”
贺姝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也不敢否认,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张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按了开门键放行了俞唯愿的车。
“怪不得你妈妈今天这么高兴呢,原来女婿上门儿了啊!”
贺姝与没有回复,呵呵呵笑着跑开了,她小跑着走向了俞唯愿的车。
“停那边吧,我们小区车位挺多的,随便停。”
俞唯愿点点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将车开了过去。
等车停好,贺姝与走到他车旁,看着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俞唯愿在她面前站定的那一刻,她震惊地抬起头,“哇,你有多高啊,之前我怎么没发觉你这么高啊?”
俞唯愿扑哧笑了一声,感觉像是个把内心活动直接喊出来的直率小孩儿。
“我...不到一米九吧。”
贺姝与抬起头,光线晃得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睛看了看距离。
“嗯...差不多了,再高点儿,我得站凳子上跟你讲话了。”
俞唯愿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小心点儿,别扭了脖子。”此刻的她太像个小孩子了,让人忍不住想逗逗她。
贺姝与:“.......”
他打开了后备箱,拎了一堆东西再次出现在贺姝与面前。
“天呐,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
“这...第一次上门不都是带这么多东西吗?我看网上是这样说的啊?”
第一次...上门???贺姝与突然想起,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男朋友”!!!对啊,她都忘了这茬儿了。
“太不好意思了,多少钱啊俞医生,到时候我转给你。”这么多礼品,俞唯愿这是想要自己破产啊。
“不用你给,这是我给叔叔阿姨的心意,再说了,你还没有毕业吧?有钱吗?”
“我...有点儿,不多。那先欠着行不行?”贺姝与嘟着嘴试图寻求解决办法。
“行,欠着吧。以后挣钱了请我吃饭。”
贺姝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但你这顿饭,挺贵的啊。”
她细细看了下那几大盒补品,一看就不便宜。
“行了,赶紧上楼吧,在几楼呀?”
“哦哦哦,那个俞医生,这边,我家住6楼。”
俞唯愿本来准备往前走,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你不觉得,咱俩这说话方式,上去就会露馅儿吗?”
贺姝与皱着眉头,突然怔住。对啊,自己一口一个“俞医生”,太生疏了,又不是什么特殊癖好,谁一天到晚私下叫自己男朋友工作称呼啊。
“那个...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她有些发愁,因为自己的一个谎言,衍生出这么多的事儿,着实有点对不起他。
“我爸妈叫我小名,我爷爷叫我阿愿。就和你的‘阿与’一样。”
贺姝与突然来了兴致,“嘿嘿,那你小名叫什么?”
俞唯愿:“......”很羞耻,他不太愿意讲。
“我的小名...只有我以后老婆能听。”
“啊,打扰了。”这拒绝的“艺术”,让人刮目相看,还不如直接说“你不配知道”。
电梯上的贺姝与偷偷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今日份的俞医生,又是一身自己没有见过的“皮肤”,他每换一种类型的服装,都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初见时板正的西装,昨日的白大褂,今天...简单干净的休闲白色衬衣,西装裤搭配着黑色的皮鞋,显得他的腿更长了,整个人都拔高了一些。这身穿搭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没有一米八休想撑起来。
电梯“叮”的一声,打断了贺姝与的目光。
“哎呀,小俞,快快快,快请进!哦哟哟,天呐,你这孩子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太客气了!快进来进来!”许婉珍已经在门口望了好几次了,终于等到了。
“阿与,快,给小俞拿拖鞋!”
贺知礼听到声音从厨房钻了出来。
“小俞来了啊!快请进!”
“叔叔阿姨好,打扰你们了。”俞唯愿礼貌地打着招呼。贺姝与看到他这模样,有些感慨,这应该就是许女士一群老姐妹们梦寐以求的“女婿”吧。
贺姝与快速地跟着俞唯愿挤进门,不然她就要被许女士关在门外了。她的目光全在俞唯愿身上,看都没看后面就在关门。
许婉珍接过一堆礼品,早已笑得合不拢嘴。礼品都是次要,她根本不在乎,最重要的是自己“未来女婿”终于上门了!
贺姝与拉开鞋柜,拿了一双新的拖鞋递给俞唯愿。
“呐,没穿过的。”
他接过鞋,轻轻地放到地上,扶着鞋柜换上。他的手撑在贺姝与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手臂上传来一丝清冽的香味,不知道是洗衣液还是沐浴露的味道,真好闻。
贺姝与被自己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等他换好鞋,贺姝与才跟着他进了客厅。
“随便坐吧,不要客气。”她说完便想回卧室换件衣服。
“诶诶诶,你去哪里,你陪小俞聊天啊,或者带他去你卧室看看,看看你平常在家是什么样子!”
许婉珍和贺知礼都在厨房忙活,她怕怠慢了“未来女婿”,赶紧让闺女“贴身”带上,最好走哪儿带到哪儿。
“我......”
还没等贺姝与说完,许婉珍就拉起俞唯愿,将他朝贺姝与卧室里推。
“有什么好看的啦...”
贺姝与嘴上虽然在抱怨,但还是任由俞唯愿进了门。
“你们慢慢聊啊,待会儿吃饭喊你们。”许女士说完直接拉上卧室门走了。
卧室里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女孩子的房间,俞唯愿也不敢多看。他有些局促地走上了阳台。
“呀!这是谁!老贺儿,你家来客人了吗?!”旁边阳台的阿姨对着俞唯愿这边大声问道。
“对啊!我女婿来了!”厨房里的贺知礼,用同样底气十足的声音回复。
站在那里的俞唯愿尴尬得快要碎了,他转头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阿姨您好。”
贺姝与无奈地扶了扶额,“刘姨,您别这么大声,整栋楼都听见了。”
“哟,你这丫头害羞了啊!哈哈哈,你妈妈早就在我们群里炫耀过了,说自己未来女婿,又高又帅,条件好得不得了哦。本来我们还不信,哎哟,这样一看,小伙子真的蛮帅的!是医生对吧?”
俞唯愿礼貌地点点头,“是的阿姨,我在南院工作。”
“医生好啊,婉珍这下享福了,女婿这么优秀!”
“老刘你不要吓到我家俞医生啦!人家小情侣说会儿话,你走开啦!”
许婉珍打开门冲到阳台抱怨道。
“哎哟,看把你急的,行行行,不说了,明天你早些出来哦,跟我们好好聊!”
许婉珍点点头又赶紧摆手示意她赶快离开。
“小俞别见怪哦,都是老邻居了,你们聊,你们聊,我先去做菜了。”
许婉珍出去后,俞唯愿也不敢往阳台上站了,他有些拘谨地坐到了贺姝与的电脑桌前。
“感觉你们邻里关系都很好。”
“嗯,对啊,老小区嘛,互相都认识几十年了,刘阿姨看着我长大的,连门口的张叔都在这儿工作十多年了。大家平常都互相帮忙,所以,哪家发生点新鲜事儿,基本第二天全小区都知道了。”
“那...这以后你岂不是...”
贺姝与神情凝重地点点头,“以后我出门,绝对碰到十个人有九个都会问关于你的事儿。”
两个人相视一笑,气氛好像没那么尴尬了。
“你爸妈...为什么对你谈恋爱结婚那么着急呢?”
“父母不都这样吗?高中的时候,要是谈恋爱,他们能打死你,大学了说可以谈了,又管东管西的,等你大学毕业,恨不得你就立马结婚。你说这找对象,有那么好找吗?最关键的是他们要求还挺高,不知道哪里听的言论,非要我找同城的,说是避免远嫁,所以我一上大学,我妈就天天伙同老姐妹给我介绍男朋友,我的假期都是在莫名其妙的‘相亲’中度过的。”
贺姝与噼里啪啦说得有些忘我,她边说边在柜子里找衣服,感觉像是忘了俞唯愿的存在,自顾自地拿出一条连衣裙准备换上。
“咳咳...我还在呢。”
俞唯愿的声音响起,她才猛然惊醒。自己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差点就上手脱衣服了。
“不好意思,说得有点忘我了...麻烦你转过去一下,我换件衣服。”
俞唯愿应声转了过去,耳边传来的是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
“好了,谢谢,我这人有时候有点大大咧咧的,脑子不太够用。你别见怪。”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我实话实说,怕你眼里有滤镜,我先给你撕碎了。”
俞唯愿笑了笑,感觉她很有趣。
初夏傍晚的风,清清凉凉的,他坐的地方,正好有一抹晚霞照耀,映衬得他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十六七岁的校园男神,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能让万千少女为之倾倒。
贺姝与偷偷拿出手机,对着这个画面,按下了拍摄按钮。
好巧不巧,忘了关静音,“咔嚓”的声音有点太大了,此刻她是真的很想扔了这破手机。
“嘿嘿,晚霞很好看。”
俞唯愿并没有说什么,但他伸出手,示意她交出手机。
“我看看。”
贺姝与有些难为情地递上手机。
“拍得很好,你站在阳台上,我给你拍一张吧,这晚霞,确实很好看。”
她有些扭捏,不是不喜欢拍照,是从来没有过这么帅的男人为自己拍照。
她站到阳台边,及膝的白色碎花裙子,被晚风一吹,轻柔地飘了起来。她面对着夕阳和晚霞,背对着俞唯愿站着。
手机里是女孩儿柔美的逆光剪影,美得不像话。
贺姝与拿到手机的那一刻发出惊呼:“天呐,太好看了吧!你好会拍!”
“是你和夕阳都很好看。”
这句话俞唯愿发自肺腑,特别真诚。
贺姝与又翻了翻前面的偷拍照,暖暖的橘黄色光线布满了整个屏幕,和刚刚自己那张一对比,就像是情侣照。
“你把我的发给我看看。”
俞唯愿刚刚没有仔细看,他想看看总是被“偷拍”的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儿。
“好,马上发给你。有几张,你看看哪张好看。”
贺姝与设置的是连拍,一下拍了好多张,感觉都差不多,她点开了大图想选一张最好看的。点着点着,就滑到了自己的照片,情不自禁地欣赏起来。
“好了吗?”
“哦好了好了,发给你了。”
慌乱间,她点到了自己的一张照片,混在其中发送过去。
俞唯愿点开照片,一张张翻看,最后停在了自己拍的照片中。
见他没有说话,贺姝与自己也打开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的照片混入了其中。
“啊,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你把它删了吧。我这儿好像不能撤回了。”
“没事,很好看。”他选了两张照片,顺带将她的照片,一起保存了下来。
贺姝与有些脸红,他到底是在表扬自己拍得很好看,还是在夸她好看呢。
“吃饭啦!”许婉珍敲了敲门。
“好,来了来了!”
俞唯愿起身,跟着贺姝与走了出去。
一大桌子丰盛的晚餐,这是贺姝与过年都没见过的场景。
“妈,你这是把菜市场搬回来了吗?咱们四个吃得了这么多嘛...太夸张了!”
“你懂什么!小俞第一次来,我又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当然每样来点,想吃什么都可以!来来来,小俞,快坐!”
“好的好的,谢谢叔叔阿姨,辛苦你们了。”
刚一坐下,筷子还没拿稳,许婉珍便向贺知礼递了递眼色,他心领神会,悄悄地点了点头。
“额...那个小俞啊,叔叔也不能喝酒了,就不陪你喝了。”
“叔叔,我开车了,不喝酒。”
“啊对对,开车不能喝酒...”贺知礼支支吾吾,感觉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又说不出口。
“叔叔,您可以直说,随便问。”俞唯愿看到了他的欲言又止。
“小俞,你们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吧?”
俞唯愿有些心虚地和贺姝与对视了一眼。
“嗯,是...的叔叔。”
“我和你阿姨就是想知道,阿与马上毕业了,你们是有什么打算吗?我们是很开明的父母,你看你也事业有成,不知道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呀?”
此话一出,贺姝与正在喝水,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大口,半天缓不过劲儿。
“你说你这孩子,你急什么啊,又没有问你!”
许婉珍一边给她递纸,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妈,人家现在正是拼事业的时候,哪有考虑结婚的事啊。你们干嘛这么着急呢?”
贺知礼放下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不急,我是什么情况,小俞最清楚。我要是有什么事,你和你妈妈,以后没个男人可以依靠,我怎么能放心。家里那些亲戚是什么德行你不是最清楚,我怕你和你妈受欺负!”
“爸!不都说了吗,你可以动手术,有药物可以治疗,干嘛说这些话啊!”
“行行行,我不说最悲观的,但你俩也不可能谈一辈子恋爱啊,这谈恋爱啊,不能谈太久,越久越没办法结婚!趁现在,你看看,多好的时机,感情正浓时最适合结婚!你有个人依靠,我们也放心啊!”
“为啥一定要靠谁呢?我们年轻人现在不喜欢早婚。再说了,姑姑他们要是敢来欺负我妈,我一定给他们打出去,谁也别想欺负我们许女士!”
她不喜欢贺知礼悲观的想法,为什么一定要依靠男人呢?女人自己也能支撑起自己的世界啊!亲戚可恶,不交往不就得了。
贺知礼叹了叹气,还是年龄不大啊,还保留着那份天真,总觉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即可。可人性是这世界上最深不可测的东西,她还根本不清楚那些笑意盈盈的面孔下,藏着怎样肮脏的心。
“总之,小俞啊,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家庭关系会更稳固,你看我和你阿姨,我们就结婚得早,阿与这么大了,我们也不算老,现在刚退休,多舒服,拿着退休金,孩子也要工作了,吃穿不愁。现在好多年轻人喜欢晚婚,我就觉得找到合适的对象早点结婚也没什么不好!阿与年纪虽然不大,但你不小了吧,眼看着要三十了,家里人不着急吗?”
贺知礼说完,看了看俞唯愿,突然一桌人都在等他说话,包括用余光偷偷看他的贺姝与。
她嚼着嘴里的排骨,想着他那么聪明,应该很懂怎么拒绝吧...
俞唯愿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个话题,前几天爷爷才问过。
“阿愿,有女朋友了吗?什么时候结婚呀?爷爷还看得到你结婚吗?”
结婚?或许是没有父母的催婚,这个词,目前还没有出现在他的字典里。父母在他十岁那年便因意外去世,他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外公外婆本来身体就不好,因为父母的离世,一直状态不佳,父母走后没几年,他们也相继跟着去了。对自己极好的奶奶,前几年也因病去世,现在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
如今爷爷年事已高,病痛折磨着,但也只有他会关心自己的生活状态和感情状态。他突然有些迷茫,确实,自己眼看着要三十了,却像一只没有归巢的鸟,每天扇着翅膀随意栖息。他有房子,但...他没有家。爷爷在医院住着,状况不算好。如果爷爷真的走了...他有些不敢想象。
“叔叔,这个事儿,其实对我而言都可以的,主要看阿与的意思。她还没毕业,现在结婚对她来说会不会太早了点?”
贺姝与一惊,他居然把难题抛给了自己?!什么叫“都可以”??难道他真的想和自己结婚??
想到这里,贺姝与在心里默默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陪着自己演演戏得了,他不可能真想把自己“搭进来”结个婚吧?不用这么入戏啊...
如果真要结婚,那自己完全就是占便宜的那个,刚毕业啥也没有,人家年轻帅气,事业有成,要房有房,要车有车,自己比灰姑娘还穷,至少灰姑娘还有倾城的颜值和水晶鞋。虽说老一辈也是没什么感情基础都能结婚过一辈子,日久生情也不是稀奇事儿,但...
小星星是不能和太阳比光亮的。
自己条件不行就算了,关键是还没真正谈过恋爱呢,这年龄,谁不想要甜甜的恋爱呢?
“我......”
现在这场面,不知道怎么收场了。饭桌上突然的沉默,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许婉珍往俞唯愿的碗里夹了个虾,试图缓解尴尬。
“小俞,吃菜呀。”
面对父母望向自己的目光,贺姝与感觉全身都烧得慌。满桌子的菜,此刻都难以下咽。
她有些泄气,原本就是自己图省事儿编造的谎言已经足够麻烦人家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人家还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陪你演戏吗?本就是萍水相逢,出于善意的帮助,此刻自己家人有点“蹬鼻子上脸”,步步紧逼地为难了。
算了,这个谎言还是不要再继续了。
她抬头看了看俞唯愿,咬住嘴唇,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看到她这副模样,俞唯愿有些预感,她这是要破釜沉舟,直接摊牌了吗?
刚刚那番话,其实他说得是真的。就在如此短暂的两天内,他也不清楚具体是哪个时刻,突然动了结婚的念头。
或许是这个谎言有些逼真,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谎言的界限了。他竟对眼前这个女孩子,有了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虽说这才见第三次面,说结婚,是过于荒唐了。但此刻贺家父母那充满期待的眼神,竟让他有了一股冲动。
加上爷爷那日满脸失落的那句“还能看到你结婚吗”,让他的心完全乱成了一团麻。
他不清楚贺姝与的想法,本意也只是想探探她的口风,此刻看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便清楚这个女孩子对于婚姻是毫无准备的。
“叔叔阿姨,这个问题我和阿与还没有商量过,毕竟她年龄还小,我们商量商量,再给你们答案。”
俞唯愿抢先一步再次替贺姝与解围,让她原本已在喉咙的坦白,此刻又硬生生被吞了回去。
“小什么小,不小了,当年我结婚的时候比她还小一岁,我和你叔叔哦,完全是婚后谈的恋爱,结婚第二年才有了阿与,我们阿与,才真正是爱的结晶,哈哈哈。”许婉珍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贺知礼眼神责怪,但脸上却全是“随她吧”的宠溺。
贺姝与抬眼看了看俞唯愿,他恰巧也望了过来。眼神恰逢其时的相遇,都带着复杂又难以言喻的心情。
“好好好,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哦,阿姨说句心里话,其实也不是非要逼你们结婚。只是我们看过太多分分合合,才有些着急了。”
许婉珍放下筷子,去卧室拿了一本相册回到座位上。
“你看,这是我们结婚的照片,我那时候和阿与现在差不多大,你叔叔大我七八岁。媒人一介绍,双方父母觉得还行,很快就结婚了。我们老一辈啊,都是这样,从始至终只认定一个人便过了一辈子,哪像你们年轻人,今天说换,明天就换了,就像阿与她表姐,分手倒是说得干脆,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到现在还没个着落,前些天自己在家摔倒了,都找不到人扶,还是自己打120被抬去医院的。我们啊是缝缝补补一年又一年。一个人的好坏,不能用一时去判断,你们也记住,以后有矛盾了啊,多想想对方的好。不是原则性问题啊,两个人都需要足够包容对方才能长长久久。”
许婉珍摸了摸手里的照片,感慨万千。世道终究是不同了,年轻人的思想变化太快,感情来来去去,随意挥霍,变得浮躁。
“阿与马上毕业了,她一开始工作啊,你们两个的相处时间就会更少。虽说你们一直在异地恋,但如果在同一个城市还是过着像异地恋的生活,你们难免会觉得疲惫,感情也会容易生变。恋爱谈久了,感情就会慢慢产生变化的,人和人之间的情感,终归要从热烈的爱情里慢慢冷却多出一份亲情。谈恋爱啊分手是很容易的,今天一冲动,可能明天就彻底不联系了。可是婚姻是一份责任,一旦进入婚姻,你们便会有了自己的家,在外努力工作后也有个能待在一起的空间,心和劲儿也都会往一处使。至少这样,你们每天都能见面。感情的最终目的地,其实就是一份归属感。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懂。”
许婉珍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她夹了口饭放进嘴里,说话有些哽咽。
“哎,说这么多呀,你们也别有压力,这还是取决于你们自己,主要是现在这个年代啊,你们都喜欢嚷嚷着不结婚,不结婚的,我们老人家啊,也怕,怕我们不在了,你们还是一个人,多孤单呐。婚姻是坟墓还是幸福归属,其实都取决于两个人,人对了,怎么都能过到一起。再说了,小俞那么优秀啊,多少女孩子喜欢,就看我们阿与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的贺姝与,眼眶有些湿润,她一直觉得父母有点操之过急,但此刻听到这些话,她也大概明白了父母的用意。
人生在世,能遇到一个很好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错过,是真的会很可惜。
俞唯愿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很好的人,在父母眼里,他成熟稳重,礼貌优秀,各方面都是一个实在难得的“好女婿”,谁看了能不心动呢?自家女儿相对而言有些过于普通了,能够将孩子交予这样的人手中,怎会不安心呢?
人心浮躁又复杂,像他那么优秀的人被多少人觊觎,确实是要握在手中,才能更安心一点。虽说进入婚姻也不一定获得圆满结局,但有了道德的约束,人和人之间才会有该有的距离感。
但很可惜啊,俞唯愿只是帮忙而已,能耐心地坐在这里吃上这顿饭,贺姝与已经对他感恩戴德了。
再等等,再等等,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和父母解释清楚。
如此优秀的单身男青年,这么大个“馅儿饼”,贺姝与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老天爷会砸到自己头上。
“对了,小俞,爸爸妈妈也在这边吗?”贺知礼突然问道。
俞唯愿嘴里还有食物,怕说话不礼貌,便快速地吞下,顺道喝了一口水。
“我爸爸妈妈已经去世了。我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现在也只有爷爷一个人了。”
“哦哟...抱歉抱歉啊小俞,叔叔不应该多问的。”
“没关系的叔叔,我这么大了,早就接受了现状,不会提到就难过,最多就是遇到过节日什么的,会觉得心里空空的。其他时候,可能是工作太忙,也没有太多时间伤怀。”
贺知礼还是觉得有些抱歉,他将面前的鱼往俞唯愿面前挪了挪,他夹了好几次,应该是喜欢吃的吧。
男人的关心总是别别扭扭的。
“那以后小俞,你过节就来家里,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对了,爷爷身体怎么样啊?”
贺姝与感觉要被父母接连不断的问话愁死了,刚刚戳了别人心一下,现在又戳第二下。
她满脸歉意地看着俞唯愿,试图阻止爸妈这无休止的询问。
俞唯愿轻轻摇了摇头,向她示意“没事”。
“爷爷身体也不太好,在医院呢。”
“哎哟,天呐,小俞,这些年你也太不容易了,最关键的是,你还成长得这么好。”许婉珍满脸心疼,俞唯愿在他们面前,仍然如同孩子一般,她不敢想象,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是如何度过那么多艰难困苦的时候,还成长得这般优秀。
关于父母的事,贺姝与也是第一次听到俞唯愿讲述。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该死,怎么会默许自己用这样的谎言将俞唯愿牵扯其中呢?缺失的亲情,应该会让他比常人更渴望家庭的温暖吧,可是却因为自己,让他陷入这虚假的家庭关系中。
她此刻的愧疚如同窗外巨大的黑暗,悄无声息地袭来,快要将她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