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也是这样,明明是这后宫里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她却总是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
「殿下,这月的月俸又被大公主扣了一半。」
又是赵清虞么?
我轻轻闭了闭眼,前世的记忆涌来,我似是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痛。
熟悉的小院,熟悉的掌宫,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
唯独只有耳后那块新生的疤痕,在无时无刻提醒着我,毒酒入口真真实实地在上一世发生过。
距离叛军攻入长安,还剩不足三年。
「姑姑,您别急,这个冬天就快要过去了。」
宫里的流言更甚,无非是关于我这个可怜的公主在院中滑倒刺伤了双眼的故事。
我摸索着,将书合上,无视陈掌宫的在我身后不停地唠叨。
自我眼睛看不见后,这些书我便再未翻开过,只是今日兴致来了,随手翻翻。
看我没有回应,她终于叹口气,怒嗔道:
「殿下,两个月后的开春宴,您一定要去。」
我笑着摇摇头,摸着书桌轻靠着,「去干嘛,难不成还有哪家公子能看上我这个无母的瞎子公主?」小时候,我的皇兄皇姐都不带我玩。
他们常围成团,笑话我是没娘的孩子。
我气得常常扑上去和他们扭打成一团,我说我不是没娘的孩子,陈掌宫说我的阿娘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他们哈哈大笑,嘲笑我天真又愚蠢。
后来我就不同他们玩了,也不出门了,一天一天,陈掌宫没少为此念叨我。
十年来,在这样小的一个院子里,陈掌宫惦记我母后的恩情,在这偌大的后宫里,倒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说出去我也觉得好笑,堂堂皇室的嫡出公主,自母后逝世后日子竟比不上寻常人家的姑娘。
「后日,我要同皇祖母前往清让寺礼佛,姑姑,你可愿与我同去?」皇祖母一心向佛。
十二岁那年,她将我们聚集在一起,问我们可否有人愿意同她礼佛。
青灯古佛,孤独寂寞,能相伴的唯有长殿中佛像下一支又一支的红烛。
我的父皇子嗣单薄,我们这一辈也只有三个皇子,两个公主。
殿中蓦然陷入沉默,大家正是喜欢玩闹的年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
在所有人的目光里,赵清虞挑衅地撇我一眼,对皇祖母道:「皇祖母,我觉得小桑铃是最合适的人选。」太后轻轻颔首,目光轻轻打量着我,问我:「桑铃,你可愿?」我轻轻屈身,「桑铃愿意。」从此,我年年正月中,便要同皇祖母前往清让寺中久住,为她诵读经书,抄写佛经。
前些日子,太后回宫,亲临长信殿。
她轻轻摸着我的长发问我道:「小桑铃,身体可还好?」我点点头,跪下身道:「皇祖母,这次前往清让寺,我便想就留在那里陪您了。」「不回来了?」「不回来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委屈你了。」
其实一点不委屈,自母后离世后,父皇独宠李贵妃,赵清虞的性子日渐嚣张跋扈,连带着宫中的下人也渐渐克扣长信殿的月俸。
多亏皇祖母照拂,我和陈掌宫的日子倒也好了不少。
倘若此次离宫可远离前世旧人明哲保身,未尝不可。
临走前,我去见了我的父皇。
他眯着眼打量着我轻轻点点头,「许久未见,我们小桑铃又长大了,若皇后知晓了,定当十分欣慰。」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也无法判断他心意的真假。
可倘若真挂念我母后半分,又怎会这十余年对我不管不顾,任我在深宫里独自挣扎苟活。
可想起前世种种,我的父皇被叛军砍了头挂在城墙***,威风凛凛一世的帝王竟落得如此下场,难免可悲。
我跪下,向他行礼道:「儿臣会为您祈福,愿我北襄国千秋万代,永立于世。」我无心救他的天下,自不会多言。
我没有忘记,这一世是我求来报钟祁的救命之恩。
前尘恩怨,早该翻篇了。
我在清让寺等来了不速之客。
到清让寺的第二日,清晨钟响,我在佛像前虔诚三拜后,准备用早膳。
我拿着手中的棒敲敲打打,轻轻摸索着向前走去,却不小心撞上院中的石柱。
刹那间,一只手扶住了我。
我稳住身形,正欲道谢,却听那人问我道:「桑铃,为什么不见我?」是裴清安。
我突然冷了神色,后退一步,凭着感觉与裴清***开距离。
自我醒来后,裴清安趁着入宫伴读的时机来长信殿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