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成今天实在倒霉。
他是个木匠,平日里靠给人修整房屋为生;今日在刘员外家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支白底青花的瓷碗。
谁能想到那瓷碗竟然是个古董,价值五个银元。
张建成一介木匠自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被刘员外打了一通赶了出来,这趟活不仅一分钱没挣着,反倒挨了一身伤。
这世道不好生存,军阀混战,群雄割据,穷人们没活路,像他这样有一技之长的,也只是勉强过活,吃了上顿没下顿。
皎洁的月光照在崎岖的林间小路,张建成一瘸一拐地赶路,地上的影子隐隐约约成了双影,像是身后有另一个人的影子跟着他似的。
走着走着,路过一片野坟圈,一个个鼓起的坟包像是小山丘似的,夜色下显得格外的阴森诡异;饶是张建成自称张大胆,此刻心里也有些毛毛的。
奇怪,他走错路了?
这条路他走了没有百遍,也有几十遍了,怎么从来不知道这有一片野坟圈?
山风呼号,吹得四周的槐木沙沙作响,树影张牙舞爪,像是一群会吃人的妖怪。
以前听老人说过,槐木旁是不是立坟的;槐木属阴,是用来养鬼的,人要是埋在槐木下,死后怨气不散,迟早成为厉鬼。
因为张建成是做木匠的,木匠这活本身就有诸多禁忌,因此他对这些神鬼之说还是分外注意的。
可要回家只能走这条路,张建成又觉得半夜过野坟圈太晦气,正在他犹豫不决之际,忽然看到远处似乎亮着一盏灯笼,光亮忽明忽灭,心里一喜。
这附近有人家?
他撑着伤腿走近一看,竟然是家客栈,灯笼旁挂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牌匾,名曰:“半步多”。
太好了,这下可以好好歇一晚了!
张建成走进客栈,客栈里烛光昏黄,几乎看不清东西;柜台旁一个干瘪的老头伏案趴着,他猛地一抬头,黑褐色的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竟像是野兽眼睛似的。
“住店?通铺两文钱一晚。”
老头的声音十分沙哑,张建成方才被他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从裤腰带里掏出两枚铜板。
店家收了钱,指了一个方向,张建成连忙走过去,刚准备推开门,却忽然听到老头说道:
“年轻人,晚上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千万别睁眼,安安静静睡你的觉。”
啥意思?
张建成一头雾水。
可他实在疲惫,想不了那么多了,推开大通铺的房门,倒头就睡。
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客栈的窗估计坏了,风一吹嘎吱嘎吱作响;张建成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冷得蜷缩起身子。
忽然,他听到一阵突兀的**。
那**并不似往常听到的铃铛悦耳动听,反而十分沉闷,像是有人一下一下地敲着锅底一样,听着让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这大晚上的,谁在外面敲铃铛?
张建成想透过窗缝看看,可想起老头叮嘱自己的话,寻思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惹麻烦了,于是紧紧地闭上眼睛。
后半夜,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他梦见了去世多年的老娘,老娘埋怨儿子这么长时间不回去看她,她的坟头都荒了;张建成哭得眼泪叭嚓,说道老娘不是我不回去看你,他老家都被小日本占了,他哪敢回去?
都怪这世道!
这半宿连着做了好些噩梦,张建成衣襟都被冷汗浸湿了,他睁开眼想起身倒杯茶水,却见一张大白脸与他脸对着脸,近在咫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极端的恐惧下,张建成手脚冰冷,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应,浑身上下只剩下眼珠子能动了。
妈呀,这是人是鬼?
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那脸白得像是纸糊的一样;二人对视了片刻,张建成惊恐地发现,这人居然没呼吸!
尸体!
他勉强动了动脖子,发现墙角还站着三个高大人影,身上披着斗篷,一动不动。
太邪门了。
这时,门被人从外推开了,张建成连忙闭上眼睛装睡,听到有人说:
“咦,怎么倒下来了?”
他感觉到有人搬走了那具尸体,悄悄松了口气。
随后,那人翻箱倒柜,拿出一个铃铛,轻轻敲了敲。
正是前半夜张建成听到的**!
“魂归魂,土归土……”
低沉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张建成眯着眼睛,只见一个身穿斗篷的大汉在前边敲着铃铛,口中念念有词,其余四个高大身影跟在他的身后,动作僵硬地行走着……
赶尸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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