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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军对我做的不过就是扒去了我的面皮,毒哑了我的嗓子,叫别人瞧不出我是谁。
而我身上那一道道鞭痕刀痕燎痕,全都是我曾经心上人给予我的。
其实,这天是我生辰啊......
去年这时,他亲手为我下了碗长寿面。烛火中我与他身影缠绵,**正浓。
“你今年的生辰愿望是什么?”
“是——”
“是岁岁长安喜乐无忧,与霍晟在一起到天荒地老,永不分离。”
我气得笑骂,“这愿是寿星许的,哪是你许的,你把我愿望还我。”
他拥我入怀,吻了吻我的唇角。“那你的愿望是什么,你说我听着。”
“我想同你成亲,再给你生个娃娃。到时候跟我们一样也做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我的落落啊,那我努力争取让你快些生个娃娃。同我们一起上战场,保家卫国。”
......
谁会死在生辰这日呢?
我啊......
就现今来看,我的愿望也倒是都实现了。我是怀了娃娃,不过——
被他亲生父亲打死了。
那一日霍辰带着洛伊然走后,敌军首领对着我冷嘲热讽,不过我当时已经听不真切了。血液一点点流尽,我的生命一点点消散。
死前我又想起了他留给我的那几句话:“这灵堂谁都进得,唯你不配。”
“你便是拿了命去抵,也是徒劳。”
他妹妹的命我还完了,我不欠他的了。
我死后许是怨气太重了吧,并没有消散,而是缠绕在霍晟身边。
洛依然依偎在霍晟怀里不住的抽噎着,“我好怕我刚才以为我差点就要死了,差点就不能见到你了。”
“别怕,我在呢。”
“你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不要再管别人了,你就理我一人可好。”
他将她抱的更紧了,吻了吻她的额头。
“好。”
“你跑到这儿干嘛?这样的尸体你又不是没见过。”
意识回笼,我瞧着军医走过来,叹息道:“那人下手也忒狠了,好好的姑娘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也分不清原先是谁。”
“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女儿,谁家的妻子,谁家的母亲。”
霍晟身子一震,尽量控制着语气正常。“是挺可惜的。只能去一一核对军中士兵,看看能不能找出是谁。”
无言片刻,他皱眉问到:“她当真没在传来任何消息?”
“没。”军医听着奇怪反问他,“那丫头前几日不还每日传上好几封给你,咋,现在没收到了?”
的确,自从他妹妹死后,他并没有再理过我,我无奈只能把想说的话写在信里,放在他营前。
我们虽然在一个营地里,可若不是信件上也有关军营中是他怕连信都不会打开。
可我已经好几日没给他写信了。
营前专门放信的盒子里只有每日照例上报的士兵情况,除此以外再没有新的信。
军医道:“你也当真是放心,这几日她音讯全无都不瞧见你急。你也不怕林丫头真出事了。”
他轻蔑的笑了笑,“她呀,命硬着呢。克死谁都不会克死她自己,她能有什么事儿。”
“还别扭着呢?你门前匣子里林丫头给你的那一堆信你当真不看看?”
霍晟不说话了。
我同他若真只是闹了矛盾变罢了,可惜我们中间隔着条命,这辈子怕是都越不过去了。
军医是这队里的老人,沙场上的血腥,战争后的悲哀,他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
“你还记得陈老将军不,也就是你师傅。我同他年少时是兄弟,一同入的军,可如今只剩我了。”
“他最后一战前,为了件细碎小事儿,我们大吵一架。可他那一战后,确是要我收的尸。为了个鸡毛蒜皮的事儿,我们连最后一场酒都没喝。”
军医在队中向来是不正经的,首次见他如此。
生离死别在军中是最寻常不过的事儿。在披上战甲的那一刻起,性命便置之身外了。
将士们得用血肉去换得和平。马革裹尸是属于战场的浪漫,但......也是死去亡魂家属的悲哀。
霍晟没有搭话。
军医叹道:“林丫头她父母齐齐战死沙场,只给她留了个名头,她怕砸了父母的留下的担子不得不要强。”
“你是她的夫君,当理解她的苦楚。”
“我同她真的没什么别扭。”霍晟语气很冷淡,“那些信我不用拆都知道,不过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儿,没有拆的必要。”
“瞧着心烦。”
军医叹道:“你莫要日后后悔。”
“不可能。”
他这话说的坚决,根本没多思考。
他也的确不可能后悔,我于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往日里无论何事都比我更重要,我的事永远被他放在最后一位处理,哪怕是成亲。
我原以为,是他关心军事重于一切。直到那日洛依然遇害的消息叫他那般慌张,我才知道,原来不是军中的是太重,而是我太无关紧要。
有的时候事务太忙,不过是厌烦不想处理的借口罢了。若是真的在乎,怎会连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