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我前去正堂。
宁夫人坐在主位上。
而姐姐容烟正给她添茶。
容烟一扭头,瞥见我,她面上慌乱了一瞬,手上的茶盏险些拿不稳。
因为我已然洗干净脸,换了一套整洁的衣裙。
她深吸了一口气,到底不好当场发作,只是看着我,眼底隐隐有着责备。
主位上的宁夫人容颜姣好,端庄美丽。
她没有接容烟的茶盏,而是从椅子上起身,走至我面前。
“小渔是吗?怎么来得这样迟?”
宁公子当初得救后,问过我的名讳,说他日定要上门拜访答谢。我据实相告,只说自己在慈幼院,就不劳贵人登门了。
前世,即便误以为我有心算计,宁夫人也不曾言语上苛责我,还赏了我十两银子。
思及此,我微笑解释,“我刚才弄脏了衣裳,听说宁府是书香门第,我觉得那般模样见夫人不太好,故而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宁夫人没有计较我来晚了,只慈爱地看着我,“珲儿那日踏青,一时贪看湖上荷花,竟失足落水,若不是你出手相救……老爷和我恐怕都承受不起。”
宁府的那位公子本不会落水,是他不许下人跟着,自己到了僻静无人处赏荷,这才生了意外。
我诚恳道:“其实我也不会水,只是岸边有竹竿,这才拾了,误打误撞搭救了贵府公子。夫人日后还是让宁公子多加小心,身边不要离人的好。”
“是个老实的孩子。”
宁夫人点点头,忽然蹙眉,“怎生得这般瘦小?你姐姐方才说你吃了好多苦。”
“哪有啊”,我摇了摇头,“宋姑姑待我们极好,逢年过节都有新衣赏发给我们,我每顿饭都吃得饱。”
容烟瞪大了眼,“妹妹怎能信口……”她话说了一半,眼尖地瞥见宋姑姑过来,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宋姑姑正捧着几套新衣进来,想来是听见我的话,一脸欣慰。
“夫人心慈,前日派人知会慈幼院后,我也为阿渔备下几套换洗的新衣裳,夫人膝下无女,我怕府上一时来不及准备。”
宁夫人点点头,“宋姑姑有心了。”
宁氏夫妇伉俪情深,宁夫人生产宁公子时伤了根本,一直再无所出。
他们盼着有个女儿,凑个儿女双全。前世,正是宁公子回去禀告了这件事,才让宁家夫妇起了收养之心。
很快,宁夫人说明来意,小心斟酌着语气,问我愿不愿意做她的女儿。
我点头说自己愿意。
宁夫人连连道好,热络地拉着我的手,还让随行婢女给宋姑姑包了银子,说她将我教养得很好。
宁夫人握着我的手,一行人正准备离开。
忽然,容烟冲到最前面,拦住宁夫人的去路。
宁夫人有些不悦,“你这是做什么?”
容烟眼圈一红,眼底蓄了泪。
“宁夫人容禀,我与容渔是亲姐妹,想着这辈子也不会分开的,我们的娘临终前还拉着我的手,叫我一定要好好看顾妹妹。
“如今妹妹有了好前程,我这个做姐姐的真心为她高兴,私心里,也想亲眼看着她长成,以慰爹娘的在天之灵。”
她说完,就跪地叩头,言辞恳切:
“容烟不愿让夫人为难,只是心里实在舍不得妹妹,哪怕……哪怕在您府上为奴为婢,也不愿与妹妹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