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你帮我看看,我娃娃得了啥病,是不是没救了?”那个妇女一脸的焦急,把趴在自己胸口的孩子翻了个面让何老看。
那个娃娃脸上长了一个又一个的水痘一样的东西。
何老带上老花镜看了看,又撩起那个小孩的衣服看了看,只见那个小孩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这样的水痘。
“呀,这是出天花啊!”我在看到那些水痘的时候脱口而出。
那妇女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小兄弟,你认识?”
我生怕何老责怪我多嘴,拿眼角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认识,这就是天花,你孩子出生是不是没有接受过育苗?”
“我们都是农村人,哪里懂什么育苗啊,这都是娃娃得了病,没办法才上城里来的,听说老先生医术好,能不能救救我娃娃,他还这么小,很可怜的。”那个妇女一边说一边哭,怀里的孩子也被她吵醒了,伸手帮她抹眼泪,嘴里还稚声稚气的说着:“妈妈不哭!”
当时这个小男孩让我想起了我感到北京的时候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小花,他们都是这个社会的弱者,他们还小,因为家人的无知以及经济的短缺而被病痛折磨,他们其实都是这个人间的天使,因为他们纯洁,善良,从来不知道歧视,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有时候就掌握在这些医生手里。
我从来不知道那些儿科医生有多么的神圣,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在他们手里,照料着祖国花朵的未来。
其实天花在几十年前就被消灭了,很少有人会再得这种病,当然也有极少数的特例。没想到今天竟然让我们遇到了。
“这种病传染很快,我建议你赶紧送大医院隔离治疗。”何老最后拍板定案。
那妇女一听要进大医院,顿时为难起来:“我们农村里出来的人,根本不知道你们大城市治病的规矩,以为看病拿药就是这么简单,我前两天去医院挂号,让我交钱,可啥叫挂号,为什么还没给我娃娃看病就得先交钱?”
这个妇女的问题让何老脸上犯了难,的确,现在去医院都是要先挂号,挂号就要收挂号费,可是这不还没给人看病么,就要收钱,的确实有些不太合乎人情,可规矩已经这样兴起,你不挂号人家医院就不接受诊治,到哪儿都一个样儿,反正制定规矩的人又看不见百姓的疾苦。
“大婶儿,这事儿你也不能怨哪一个人?到底孩子比较重要,这样吧,你既然不懂,那我带你去,我帮你替孩子挂号好不好。”我看何老的眉头都皱成了包子川字,知道他犯了难,这才提出建议替他解围。
那妇女听我这样,放下孩子就要过来给我磕头,我赶紧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大婶儿,这可使不得,我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你是好人,你是好人呐!”那妇女激动得泣不成声。
何老看着我,面色稍微有了一点松动,不再像刚才一样冷冷淡淡。
我帮着那妇女替孩子挂了号,办了住院手续,刚准备回学校,却看到何老穿着白大褂来上班了。
“你跟我进来。”何老背着手站在我身后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我微微一愣,赶紧提步跟了进去。
何老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端着一个搪瓷水杯喝茶,喝了两口,抬起眼来看了我一眼,最后放下茶杯,指着手的手点啊点的:“你呀呀,跟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犯起混来的时候不服个人管,可冷静下来的时候又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错误。”
何老这样说我挺惭愧的,毕竟我会来跟他道歉,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工资。
何老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笑了笑:“我以前挺不待见你们这些心高气傲的大学生的,自以为读了那么点圣贤书就处处比别人优越,凡事不服人说,做错事情还理直气壮的。”
何老的这些话似乎是针对我说的,又似乎我身上就有当代大学生的原型,所以才会被言中。总之,我除了羞愧,无言以对。
“你知道做医生最大的资本是什么吗?”何老突然这样问我。
我愣了一下,理所当然的回答:“不是精湛的医术么?”
“屁!”何老满脸不屑的否认了我的答案:“应该是一颗慈悲为怀的心。”
这个说法挺新鲜的,我立马来了兴趣,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何老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艺术不精可以慢慢学,可倘若心肠不好你如何救死扶伤兼济天下?”
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今天算是明白了,何老口中的那些道理是我在书本上翻不到的,我以前总以为,当一个医生,只要你的医术精湛,就能受到万人敬仰,可如今我的想法似乎有了一些改观。
“你知道今天那个妇女问我为什么还没看病就要交钱的时候我无言以对么?这就是当今医疗社会的一种乱象,这种乱象不是某一个黑了良心的医生形成的,而是有前赴后继的人跟着他黑了良心,事到如今我们都无法去分辨对错,今天我看到你帮那个妇女,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毕竟那是传染病,一般人连靠近都不敢靠近,我看你帮那个妇女抱着孩子挂号爬楼,就知道你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我希望你以后就算不能改变这种乱象,至少也要做到独善其身!”
时间过去很多年,我依然能够清晰的记得老中医跟我说这番话的时候的神情,他的眼睛里有飞扬的神采,这是他对我们这些后一辈给予的期望,当时我还信誓旦旦的捏拳保证说自己一定会遵照他的话做一个独善其身的好人,想想也是太年轻!
我从医院回去的时候,沈悦正坐在学校门口的长椅上等我,她穿了一件米色的长裙,腰间系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因为天气转凉有些冷的缘故,我看到她上下牙齿都在打着冷颤。
“沈悦?”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都没有发现我,只顾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听到我叫她,才忽然抬起脑袋,我看到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又有亮亮的光芒。
“你可回来了,我等了你大半天。”
“等我?”我有些不可思议:“等我干嘛?”
“你看我这条裙子好不好看?”沈悦站起来,扯着她那条新买的裙子在我面前转了一个圈,笑颜如花的问。
“好看。”我老实的点头,却又疑惑的问:“这都快入冬了你买裙子干什么,买两件毛衣不是更保暖么?”
沈悦的笑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似乎很不满意我说的一样:“我打算星期天就穿这条裙子站在校门口等你,这可是我挑了好久的,先穿来给你看看,可你的评价也太简单了吧?”
即便后来我正式跟沈悦交往以后,我还是觉得我们两的人生观价值观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比如说我觉得大白菜永远比玫瑰花实惠,而她却觉得香奈儿比纯净水更让人赖以生存!
沈悦生气的时候喜欢嘟嘴,小脸通红,一副对什么都不满意的样子。
我追在她身后跟她道歉,几乎搜罗了我脑海里所有的赞美词汇,到了女生楼下的时候她终于是破涕为笑,挥着手跟我说:“星期天,不见不散!”
为了我的第一次约会,许岩特地把他为了面试买的一件西装借给我穿,还帮我配了一条斜纹领带,魏晋帮我的头发打了摩丝,油光水滑的,我感觉我这哪儿是去约会,简直就是去结婚,看着镜子里面严肃得不能在严肃的自己,我总感觉我连笑都不会笑了,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穿成这样真的好么?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去娶亲一样?”
“可不就是娶亲么?要不要哥儿几个给你当伴郎团?”许岩帮我打好领带,勾着我的肩跟我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