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桂山看着妻子哭哭啼啼,少有的心烦意乱,眉头微微皱起,他随口问道,“你且与我说,你急着卖掉舒婉,是不是为着大福?”
在有些事上,男人也喜欢攀比,像苗凤娇在嫁他之前已经嫁过人也生过孩子。舒大福就是苗凤娇与那男人的纽带。
有些时候舒桂山难免会在心里计较,她究竟是更在意与他生的孩子,还是更在意与前头男人生的孩子。
到了他们这岁数也不在意情爱,却关乎尊严。
看着舒桂山,苗凤娇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丈夫已经起了疑心,她瞪大眼睛,崩溃哭道,“夫君,大福从三岁起就改了舒姓喊你父亲,如今过去十五年,你竟还因为他不是你亲生的,心怀芥蒂吗?那一声声的爹爹,都白叫了吗?”
说着苗凤娇捶着自己胸口痛哭流涕,“是,我是忧心他,他是我的孩子,但他也是我们舒家的长子,以后是要为我们养老送终的人,如今却因为舒婉成了这副模样,我为他着想怎么了?明月与明贵年纪尚小,没有兄长帮扶爱护,如何能够安稳长大?没有他,夫君以后要养着全家岂不辛苦?”
见她哭声悲切,舒桂山有些后悔,“我不是那意思……”
男人到了任何时候都不愿承认自己错误,说出这话已然让舒桂山用尽了力气。
苗凤娇哀叹一声,“我知道,舒婉怨恨我这当继母的,可到了如今我又能如何?一家老小,眼瞅着要断粮,这时候总不能留下女娃去卖男娃,真这样我怎么对得起舒家列祖列宗。是,明月也是女娃,可明月才十四岁,年纪太小,脸都没长全,又不似舒婉那般好颜色,卖出去不是享福,大约只能给人做洗脚婢。”
“夫君,我这心里苦啊。不若将我卖了算了,也好成全你们的父女之情。”
舒桂山看着苗氏痛哭流涕,将她揽进怀里安抚,“卖就是了,之前我们不是早就说好。”
女儿家嫁谁不是嫁,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能给地主老爷做小,已经是天赐的福分,舒婉即便如今不理解,假以时日定能理解他这做父亲的一片苦心。
苗凤娇吸吸鼻子,“那就这么说定了。”
“是,说定了。”
苗凤娇终于破涕为笑,靠在舒桂山怀里柔声道,“夫君,如果不是明月太小长的又不如舒婉,这样过好日子的机会,我还真不愿让给舒婉。跟着咱们说不上什么时候就饿死了,去了地主家好歹能活下去,万一生个儿子,那就是长长久久的富贵。”
“我明白的。”
舒桂山往车子另一边瞧去,就见舒婉毫无愧色的吃着芋头,小女儿则在一旁馋的直舔嘴唇,舒桂山眉头皱了皱,罢了,左右也就这一两天,她愿意吃便吃就是了。
早饭过后,村长和族老便吆喝众人启程。
苗凤娇大惊,忙喊着舒桂山将舒大福抬到驴车上去。
驴车上东西不少,舒大福只能斜靠在车尾,断掉的腿尚且没法医治,只被舒桂山拿树枝跟布条草草的捆住,直愣愣的摆在驴车上,姿势别提多难熬。
舒婉跟在后头,眼睛瞧着舒大福,用口型问他,“疼吗?”
舒大福呼吸急促,没料到舒婉竟完全不怕他揭发。
疼吗?
自然是疼的。
但是身体的疼痛完全无法遮挡心里的伤痛。
他才十八岁,媳妇儿都没娶一个,女人都没睡一个,竟然就折在舒婉的手里。
他甚至都不敢想看到自己子孙袋时他的心情,恨不得当头撞死。
舒大福恨不得将舒婉扒皮抽筋,恨不得将她扒光扔在野地里折腾到死。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只盼着到镇上将舒婉卖掉,好换了银子找大夫瞧瞧他的子孙袋。
万一真的废了,那可怎么办?
驴车颠簸,一颠一颠时,那处疼的更加厉害。
他抬头瞥了眼舒婉,舒婉咧嘴笑了笑,舒大福忙不迭的收回视线。
他不敢与舒婉对视,低头敛去眼中的愤恨。
舒婉自然明白舒桂山的打算,心里也在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在这古代,父权大于天,父亲卖女儿天经地义,在太平年间或许会被人诟病,可这是在逃荒,大家都这么做,就不会有人提出异议了。
要想脱离舒家,还有一个法子。
嫁人。
还得在赶去镇上之前嫁人。
可嫁谁呢?
舒婉目光扫过长长的逃荒队伍,目光所及的范围内,男女老少都是蓬头垢面,神色仓皇,偶有精神振奋者,多半也是家中受宠的男丁,逃荒也是吃最好穿最好,逃荒的苦感受的少。
适龄男子不是没有,可一个个神情麻木,畏畏缩缩,没一个能让舒婉看的上眼的。
不说这浑身打扮都是邋里邋遢,就是那一张张脸也难以让舒婉接受。
她这人有些颜控,若非长的好看,她宁愿一辈子单身,也不想凑合。
总不能真的把这一家子都干掉吧?
这也不可能,孤女在世更是艰难,父母死亡子女还得守孝三年。
呸。
这两口子没个好东西,可不值当的她去守孝浪费时间。
等等。
舒婉目光一顿,还真叫她看到顺眼的男子了。
那不正是昨天那位倒霉蛋吗。
长的俊俏,性子不错,衣衫整洁,眼睛明亮,说话的时候文绉绉的,似乎像个读书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男子身体病弱,看着不像长寿之人,嫁了他兴许可以等着做寡妇?
那就太美了。
她空间里什么都不缺,做个快活的寡妇岂不美哉?
所以,除了倒霉,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舒婉是谁,她能在意霉运这种事吗?
上辈子经历末世已经足够倒霉,这辈子随便过过也比的上末世活的好。
然而,该如何说服对方跟他成婚?
另外她还有一个问题,即便对方愿意,那么她该与对方做一对真夫妻,还是一对假夫妻?
旋即这问题便被舒婉否决,就如今这倒霉蛋的身体,即便想做真夫妻也难。
思及此处,舒婉便下了决定,只待找机会去找那倒霉蛋商量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