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吏部尚书嫡女,因生母早逝,从小父亲视我为掌上明珠,有求必应。
可如今却成了京洲城内任人采摘的一朵娇花。
前日浪荡孙公子众目睽睽之下对我言语调戏,昨日纨绔李公子险些强掳我回府当小妾。
而今日,手里剩下最后的几两银子,给完今晚的房费,我将要流落街头。
到了晚上,万一遇上些好色酒徒,我还不知会落得如何下场。
寒风凛凛,将我双眼吹得干涩,却在看到那人马车出现时,瞬间变得湿润。
我小跑上前去,因为寒冷,嘴里吐出一阵阵白气,将那马车拦下后,却又大气都不敢出。
「温中丞,是我,崔……崔汀晚。」
回应我的是沉默,以及他那车夫的白眼。
因为一年多前,我曾与温知许定下婚约,又亲自上门去退了亲,还将他羞辱了一番。
那时我还是怙恩恃宠的崔家大**,温知许只是连品阶都没有的监察使。
父亲说他虽官品不高,可是品德高尚,为人稳重,前途无量,是值得托付的人。
但偏偏我那死对头户部尚书的嫡女苏妍,是跟滇王爷定了亲。
她在亲事上压我一头,让当时的我备感气愤,便将气撒到了温知许头上。
更是大逆不道地亲自拿着婚书和信物直接登门拜访,警告他认清自己,不要痴人说梦想娶我。
京洲城中那些达官贵人看似很有教养,但其实嘴比村头老婶子剁的饺子馅还碎。
我是跋扈惯了,不在乎别人闲言碎语。
可温知许虽出身寒微,但气节甚高,因为这事没少遭人耻笑,最终如我所愿,退了亲。
可没想到用不着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温知许就巧计钓大鱼,钓出不少德不配位、***的官员,肃清朝堂,摇身一变越级晋升成了御史中丞。
而半月前,我父亲被户部尚书弹劾***,还在府中查出了贿赂的赃物。
凡经他手提拔的官员,全被圣上一举端掉。
按北商律法,父亲的渎职之罪和***之罪,乃杀头和抄家之重罪。
好在看在圣上龙潜之时,父亲曾鼎力相助,以命相护的份上。
才改为革去官职,另判徒刑五年,全家遣散。
一夜之间,崔府上下四处飘零,往日里那些恨不得日日来往的亲戚,更是全部闭门不见,生怕惹上祸端。
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我终是忍不住哽咽,鼻尖凝起酸涩,潋滟的眼眸蕴着晶莹。
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叩响了温知许的轿门,小心试探地问道:
「温知许,你还要娶我吗?」
冷风像刀一般刮过我的指尖,手顿在半空中,等了半晌终是没勇气再叩一次。
正准备收回,轿门却打开了,抬头便对上了温知许那幽静冷厉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他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眸快速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彩。
之前我让温知许被京洲城的人暗地耻笑,他今天应该会以牙还牙,挽回几分薄面吧?
我咬了咬牙,说服自己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还嘴。
可温知许什么也没说,伸出手拽住了我那冻得指节僵硬的手,用力一拽就把我带上了车。
轿门一关,车厢内暖烘烘的,但我身上的暖意更多是来自温知许。
方才因为重心不稳,此刻我像以一个蜷缩的姿势窝在他怀里,意识到自己的冒犯之后,我下意识地想坐起来。
温知许却死死拽住我那支撑着身体的手,让我动弹不得。
「别动。」
「哦。」
虽然车里暖和许多,可我的身体却比在外面挨冻时更加僵硬。
无法完全放松窝在他怀里,又不敢乱动,只能用上半身的力量悬空挺了一路,就在腰酸得快断了的时候,马车停了。
「中丞,到了。」
车夫下车摆好梯凳,温知许这才示意我起来。
然而推开轿门一看,我一眼便认出了这不是温宅,而是位处小巷深处的院落。
没道理温知许升了官,家还越换越小了啊?
直到下了车,我看了一下隔壁的左邻右舍,每户一个女人斜靠着门,统一梳着勾栏式样的发型在聊天。
一名男子来了后,那女人就扭着腰上前将他迎了进去,还喊他夫君。
我突然想起之前听说过,京洲有一处地方,也是在小巷深处,叫玉带巷。
租金便宜,不引人注意,最适合……
养外室!
我震惊地看向温知许,我爹口中那个正人君子,居然备了个这种地方养外室?
本还想着不会吧?应该是我误会了的时候,温知许似乎看破了我心中所想。
「怎么?崔**不会以为如今的你,还配做我温知许的夫人吧?」
这话听着耳熟,与我当初退亲时说的那番话差不多,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罢了,当外室就当外室,如今我一罪臣之女,有家可归就不错了,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了,温知许不仅是我的短期饭票,还是我给父亲申冤的工具人呢。
我得利用好这段时间谋取生路,这样温知许日后真成了亲,我也不至于再流落街头。
思及此,我扬起笑脸,学着隔壁那女人,主动搂上温知许的臂膀,进入了角色。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