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夫人一声令下,身后两个人高马大的婆子立即就要上前掌嘴。
良姜自然不能瞧着于妈受辱,出声喝道:“住手!”
佟夫人只觉得眼前骤然一亮,一位身着淡紫软烟罗罗裙,眉目淡然,气韵雅致不凡的女子从院中走出来,冲着她盈盈一礼。
“不知道我的人说错了什么话,令夫人您如此大动干戈?”
难道,佟昭儿她不是主动送上门来的吗?
佟夫人一噎,抬手屏退两个婆子,上下打量良姜,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你是何人?本夫人管教下人规矩,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夫人管教下人我不管,可您要打的,是我的人,这也是我的院子。”良姜不卑不亢。
方老太太不甚自在地轻咳一声,低声道:“她就是乘煦去年新娶的妇人,姓良。”
“什么?”佟夫人佯装大吃一惊,而后勃然大怒:“方乘煦已经有家室了?既然如此,还来招惹我家女儿作甚?难不成让我家昭儿伏低做小不成?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依了我家将军,告你方乘煦一个诱拐良家妇女之罪!也不让昭儿受这委屈!”
方乘煦被训斥得垂头不语,方老太太也一脸尴尬。
良姜见佟夫人如此装模作样,知道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而且,她似乎也并未认出自己。
毕竟,佟守良这几年刚飞黄腾达,将家里人接进上京团聚。自己又一直待在玉华山,极少回京。
就连佟守良,自己上次见他,似乎也是五六年前了。若是冷不丁在阜城见到,他一时间只怕也不敢相认。
于是放下心来,诧异地眨眨眸子,望向方乘煦:“你与昭儿姑娘相识的时候,难道没有如实告知她你已有妻子?”
方乘煦看一眼佟夫人,没敢据实回答。
佟夫人轻哼一声:“若是说了,我堂堂将军府千金岂肯委身于他?”
良姜火上浇油:“那属实属于是骗婚了,只是不知道,在军营里私相授受并且骗婚,按照军法应当怎么处置?”
方老太太一听就急了:“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恶毒,巴不得乘煦他受责罚,永无出头之日,你也好一辈子窝窝囊囊地守着他是不?”
良姜淡然一笑:“无媒苟合的是他们,我不过就事论事,怎么反倒成了我害他?”
方乘煦正色道:“你这话说得未免太难听!我当初娶你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不从,与阿昭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
良姜反讽:“怎么,当初有人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着你娶我不成?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们不是苟合是什么?”
良姜口齿伶俐,驳斥得方乘煦哑口无言。
佟夫人见她不卑不亢,对自己没有半分敬畏谄媚之心,顿时不悦,面沉似水。
“如今方乘煦的确崭露头角,看似前程似锦,有人死缠烂打心有不甘也是情理之中。
可你怕是不知道,若非我家将军提携栽培,方乘煦哪有今日荣耀?他的去留靠的可都是将军府。想做寒门妇,还是贵门妾,也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佟夫人是在以我夫君的前程要挟我自请下堂吗?换做我是您佟夫人的女儿,您怎么选?”
良姜将问题丢还给佟夫人。
佟夫人冷哼:“你也要有那个福气!不怕告诉你,日后乘煦在京为官,与昭儿琴瑟和鸣,你也只能独自一人留在这穷乡僻壤里一辈子独守空房,何苦置气呢?
要么,守住这小妾的名分,跟着方乘煦进京享福,要么,拿一笔银子,主动离开,都强过你死皮赖脸地留在方家不走。”
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方老太太立即附和道:
“佟夫人所言甚是,与其守着这名存实亡的名分,孤独终老,倒是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家皆大欢喜。将军府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否则乘煦一纸休书便直接将你打发了,声名狼藉,德行有亏,你想改嫁都无人敢娶。”
“想休妻?”良姜面无波澜:“还请请来族中长老,媒人,禀明是七出还是义绝,我良姜所犯何错,当众写下放妻书,我绝无二话。”
“你以为我们不敢吗?”方老太太似乎是胸有成竹:“明日府上设宴,我们可不仅宴请了阜城德高望重的诸位乡绅,就连大名鼎鼎的阜城城主也一并下了请柬。
到时候宾客云集,若真当众写下休书,你可就追悔莫及了。”
良姜轻嗤:“你们能请来阜城城主?还真大言不惭。”
方老太太得意挑眉:“怎么,不信?当初你们大婚,那城主大人虽未亲临,可也命人送上贺仪,这就是交情。
她虽说坐拥半个阜城,德高望重,跺一脚,阜城颤三颤。可如今我儿立功凯旋,前途无量,日后这门楣也不是谁都高攀得起的。”
不过一个小小四品武将,也口出狂言,真是小人得志。
良姜心里愈加鄙夷:“那你只怕是要失望了。整个阜城都没人一睹过城主的真容,她会答应你的宴请?”
方老太太有意在佟夫人面前炫耀:“你也太小看我们方家在阜城的地位,城主已经应下邀请,明日会准时赴宴。
要知道,这位城主她若是要来,多少人争相巴结,一睹真容,你的那些丑事可就满城皆知了。”
良姜诧异地望了于妈一眼,于妈摇头,表示并不知情,一时间满是狐疑。
主仆二人的神色方老太太尽收眼底,认定她们肯定是怕了。
愈加张扬地道:“你若识趣,知难而退,我念在这一年婆媳情分上,或许还周全你的名节,不做张扬,日后你也好改嫁。”
良姜缓缓吐唇:“可惜,我不是那个知情识趣的,有什么手段,你们尽管使出来就是。我倒是要恭候这位城主大驾,正好求着她给我做主呢。”
言罢招呼着于妈转身便走,给几人吃了一个闭门羹,不再多费唇舌。
和离自然是我求之不得,但是让我忍气吞声主动提出,周全你方家与将军府的名声,做梦!
佟夫人皱眉狐疑问:“这妇人如此牙尖嘴利,就连奴才都这样嚣张跋扈,可见我家昭儿这几月间,是如何忍气吞声,被她欺辱!
她究竟是什么来头?看她言谈举止可不像是寻常乡野村妇。”
方老太太不屑地道:“她们母女二人乃是外来户,两年前刚刚来阜城定居,买田置地,家境看起来很丰裕。”
“家里没有男人?”
“没有,据说男人意外离世,良夫人才背井离乡,来此暂居,免得触景生情。”
佟夫人皱眉:“方家好歹也是将门世家,怎么会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进门?”
方老太太自然不能说自己贪图母女产业,违心扯谎:“这良夫人凑巧医治好了我的顽疾,就挟恩图报,非要将女儿嫁给乘煦。我也是没奈何,如今又轻易休不得。”
“良夫人?懂医术?”佟夫人猛然间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难怪瞧着她那般眼熟!”
“佟夫人您识得她?”方老太太询问。
佟夫人又立即否定了猜测:“眉眼与一位逝去的故人有几分相似罢了,不可能,不可能是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