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外。

皇后心里盘算了好半晌，她突然想起来璟王妃身边那个身着绿衣的婢女，于是传令下去，把皇宫翻个底儿朝天也得把人找出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里面仍是没有动静，更加紧张起来，于是又把太医叫过来问话。

太医唯唯诺诺，只道：“璟王妃吉人自有天相！”

皇后便听出了话外音，俯身在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里面卧榻上。

姜云禾已经觉得自己没有气力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大动弹了。

腿上的麻药劲儿快过了，疼意阵阵袭来。

“王妃！再加把劲儿，别松懈！”

领头的稳婆看着王妃惨白的脸颊，已经急得出了好几轮的冷汗。

刚刚明明就是要发作的趋势，现下胎儿已经没什么动静了。

孩子怕是已经没了，只能尽力保住大人。

方才王妃使了半个时辰的劲儿，孩子偏是半个头都没有露出来，产妇气虚，筋疲力尽，不是吉兆啊！

接生嬷嬷想再尝试最后一次，转头对外边的宫女说：“再熬一碗参汤，拿些糕饼，要快!”

姜云禾喝下姜汤吃了糕饼，身上仍是虚弱得很。

“嬷嬷……我大抵……是不成了，求你，让他们……找找王爷。”

宫女听闻立马出去禀报。

稳婆看见王妃的模样，想起自己那个难产而死的女儿，当即落下泪来，双手颤抖着握住王妃的手。

“好王妃！你想想你的家人，你年纪轻轻，若是……他们得有多难过啊！”

“爹爹，阿娘！”

眼前水雾迷蒙，模糊了视线，泪水决堤。

姜云禾左手抓紧身上的寝被，拉到嘴边奋力咬住，拼尽全力作最后一搏。

碎发被汗水打湿粘在她苍白的脸颊，近乎无声的低哼，听得在场每个人心尖发颤……

……

院外，婢女绿莹已被人找到，不过，已经成了一具死尸，皇后命人裹了席子抬了出去。

“王爷来了！”

皇后立时站起身：“你怎的现在才来！”

皇上等久了，已经回寝宫处理政务，坐立难安的皇后娘娘见璟王慌张奔来，眉间深蹙。

因着璟王是皇上六弟，两兄弟平日里感情极好，她的语气里不自觉带着几分斥责。

“臣弟方才吃醉了酒，去更衣的时候昏睡在了路边。”

裴承璟身着一身靛蓝色蜀锦外袍，面带绯色，跑过来的时候虽有些步伐不稳，却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翩然俊朗少年。

闻着他身上确有几分酒气，皇后无奈叹了口气：“醉酒误人，你……”

“不好了！王妃不行了！”

稳婆慌不择路跑到门口，不注意踢到门槛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

稳婆满手都是鲜血。

裴承璟迈开步子，直直奔着产房而去。

曾经那个总是带着明媚笑意朝他甜笑，努力讨好他的女人，如今一身脏污，躺在血泊之中。

“姜云禾！”裴承璟站在床边，满眼惊讶之色。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姜云禾偏过头，直勾勾看着他：“侯府灭门，是真的？”

裴承璟怔愣住，身形僵硬。

他明明封锁了所有消息，她怎么会知道？

随即他屏退了众人，转过头，脸上没有一点波澜。

“你怎么知道？”

泪水夺眶，姜云禾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苍白的手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袖，身下鲜血蔓延开来，像一朵鲜艳的牡丹花，妖冶夺目。

“为什么？要害死他们？”

裴承璟眸中染上森寒冷，冷笑了一声:“原来，你都知道了？”

他退后一步，无情地抽走了姜云禾手那点衣角。

“这是你们，应得的！”

姜云禾扑过去，试图抓住他，最终扑空重重跌落在地……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惨白的脸上，死气蔓延，睁大的双眼里，瞳孔涣散，高耸的肚皮之下，涌出又一朵红牡丹。

意识涣散之际，一滴清泪滑落。

这一生。

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