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吃饱喝足，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看见外婆拿来井水镇好的凉西瓜，嚷嚷着要吃。

外婆什么都依他，给他切了一大块，拿勺子挑走上面的籽，一勺一勺喂给弟弟吃。

全程我都没有出声。

外婆还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好几眼。

她以为我会阻止，好跟妈妈上我的眼药。

前世，我不明白外婆为什么不喜欢我，只喜欢弟弟。

重活一世，我才想明白，她哪里是喜欢弟弟。

只是弟弟是妈妈的心头肉。

弟弟这一病，妈妈就能舍钱给舅舅。

等于变相的贴补舅舅。

而我，不能让妈妈贴补舅舅，反而还阻止妈妈拿钱给舅舅。

外婆自然是恶我厌我。

我重新去菜园子里摘好菜，在规定的饭点，先叫醒爸爸。

他迷怔中碰到妈妈还没起，狠推一下她，

“懒婆娘还不起。”

妈妈嘤咛一声，叫我：“把清凉油拿来。”

我知道她也中暑了。

清凉油是我和妈妈中暑的专属药。

只有爸爸外婆弟弟，才有权利吃退烧药，捂在被子里躺上一会儿。

抹了清凉油，妈妈的神色仍是怏怏的。

她挣扎着起来，饭也不吃，就想和外婆一起去给土地神上供。

这事，她们从来不叫我，怕我渎神。

外婆把弟弟咬的馒头拿给妈妈看，

“小草太不像话了，你看看这馒头，土地爷看了，能说你心诚？”

妈妈都不带思考的，劈手打我肩上。

她的手又厚又硬，像是铁掌砸在我左肩上。

“死丫头片子，你想让我和你爸爸弟弟死啊！”

所以，她就看不见上面缺了门牙的印子，任凭外婆污蔑我。

只因我是女儿，上辈子救了弟弟，爸爸却死了，她就把错处怪我身上。

我求她不要让舅舅再打我了，她冷漠地说：

“不是你强行送你弟弟到医院，龙龙能没了爸爸。说到底，你就是个害人精。”

外婆说：“她就是个脏东西，跟她说这么多她也听不懂。驱不走，打死了事。”

妈妈就听凭舅舅处置我。

放任弟弟把我当条戏耍。

妈妈却跟外婆舅舅一样兴奋，说我这个祸害终于死了。

爸爸的仇，报了。

我的死，只会让他们高兴。

既然如此，我何必再自讨苦吃，去提醒他们将要发生的事。

我痛快地承认自己的错误，打扫猪圈去了。

外婆满意了，叫妈去邻居家借来十五个馒头，跟妈妈去敬神。

还没走出去两步，弟弟冲到外婆怀里说头疼。

一抬头，脸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妈妈紧着他，一把将他抱回床上。

不用妈妈吩咐，我自觉拿来厚被子和退烧药。

还有体温计。

不管弟弟是什么感冒，半颗退烧药加一杯开水是必备。

弟弟不肯多喝水，她夹着弟弟，让我给弟弟灌水喝。

这一幕，像极了我上世，被她和舅舅按住手脚，灌符水喝的场景。

外婆说我作怪，害死了爸爸。

妈妈怨气无处发泄，就集中在我身上，同意舅舅找来的神婆朝我做法。

他们逼我喝了三天的符水。

直到我愿意承认错误为止。

弟弟也没有闲着，他挤着我的嘴，不让我合上。

我也学着他上世，单手挤着他的嘴，单手拿着碗，往他嘴里倒水。

整整灌了三大碗，他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他的罪还没受完。

几床厚被子压在他身上，我听话地上去按住他乱动的手脚。

没有跟以往一样说教。

妈妈满意地看了我一眼，“终于懂事了，等你弟弟发了汗，再下来。”

我点了点头，“妈，我都晓得。”

外婆在旁边催促。

妈妈不放心地摸了一下弟弟的额头，

“龙龙，发了汗就好了，晚上妈妈给你炸你最爱吃的汤圆。”

弟弟乖乖地说好。

等妈妈走后，他变了副面孔，“死丫头放开我。”

他知道我最讨厌妈妈这种捂一捂的老传统。

在妈妈走后，我一定会放开他，甚至带他上医院看医生。

上世我跟妈妈据力力争：

“感冒有很多种，不能什么感冒都吃了药捂被子好，咱要相信医生相信科学。”

外婆在旁边不屑地撇着嘴，说我中邪了。

妈妈与有同感地说：

“龙龙病好了，也让神婆给小草来碗符水，去去脑子里的脏东西。是不是啊，龙龙？”

弟弟跟着乖巧点头：“妈妈说的对，我感冒了捂一会儿被子就好。”

他反过来教训我，“姐姐，你一点都不乖、”

外婆眯着眼，大夸特夸弟弟懂事，把我贬得一无是处。

惹得妈妈更讨厌我。

是我见他烧的度数越来越高，硬跑出去借邻居手机打了120。

救护车担着奄奄一息的弟弟上车，他还有劲拍打医护的手，骂我死丫头片子，胳膊脚肘往外拐。

外婆和妈妈拦在车前不让走，是我撞开她们，让他及时得到救治。

到了医院，妈妈才知道弟弟病得有多严重。

差一点，弟弟就要归西了。

可事后，爸爸出事了。

我被神婆折磨得死去活来，求弟弟跟妈说我知道错了，给我拿点吃的喝的来。

他跑到妈妈，外婆和神婆面前，说我在里面咒她们死。

妈妈冲进来，对着我的脸左右开打。

外婆说我没救了，处理了吧。

神婆也对我摇摇头，对妈妈说，想让弟弟活，除非我死。

妈妈想都没想，找来舅舅打死我。

弟弟觉得打我好玩儿，学着舅舅，一拳一拳砸向我。

他还让我当狗叫，拉出一泡屎，让我学狗舔。

我救了他，我反而死在他的手里。

这世我又何必再为他操心，跟妈妈吵起来。

让外婆趁机把我打成脏东西，把爸爸的死赖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