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男朋友发消息说要过来送我去医院。
他知道我最近总是不舒服。
我拒绝了,只推说是看个小病,用不上。
颠簸了那么多年,独立几乎已经成了我下意识的选择。
男朋友家在城西,跟我家几乎是对角线,他最近项目正忙,没必要。
这段时间腰疼得越发剧烈,人也经常失眠,我以为可能是因为免疫力下降,或者最多是腰锥问题。
可医生看了看我的神色,就神情凝重得让我去做脑部CT。
那天我才知道,原来脑癌,也是会腰痛的。
“好好配合化疗的话,是有几率缓解病情的。”
医生惋惜得递过来检测证明,这样对我说道。
是缓解,不是痊愈。
我明白这个意思。
在外面的街上游荡到深夜。
今晚没有星子,也没有夜风,但我还是冻得心口发凉。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我想不通。
直到夜幕西垂,实在没有办法,我转道回了家。
难得的,客厅的灯都亮着,像是在等我。
妈妈抬眼问了一句:“大晚上的,去哪儿了?”
我换着鞋,捏紧了手里的病例单,在考虑要不要坦白。
房贷刚还完,如果我问他们借点钱化疗的话……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那么不检点,大半夜不回家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妈妈忽然蹙着眉道。
“还好**妹关心你,跟我说你大晚上没回来,让我们守在这里等你。”
我默默得把病例单塞进包里,随口道:“那真是谢谢妹妹了。”
“应该的,都是姐妹。”吴忧看着我笑。
很不自然。
我这个妹妹,一般是不会这样和颜悦色得对我。
除非是,有所求?
果然,爸爸期期艾艾得提了句:“我和你妈年纪大了,腿脚都不方便,我想着上下班那路也不好骑,你看咱家是不是买辆车……”
妈妈在一旁理所当然的要求:“跟自己女儿说话你这么客气干啥?爸妈腿脚不好了,做女儿的资助买个车有什么的,喏,就这个。”
妈妈甩给我一张彩页。
上面正中的位置,放着一台白色轿车,足够漂亮,也足够年轻。
不像是老年人忠爱的款,倒更像是小女生开的,轻盈又洋气。
我转头看向吴忧,她像是被手机吸引了视线似的,眼神没往这里放。
腰部好像又隐隐作痛了,我轻声问:“爸爸的单位离家只有一公里,买来,谁开?”
脸上的表情愣了愣。
妈妈不自然得脱口而出:“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开不行——”
“妈妈,你还没驾照。”我径直打断了她。
客厅里,尴尬得气氛蔓延……
爸妈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再找什么借口。
这个家里表面的平和与温情,只轻轻一句话,就能撕破。
底下流淌着毒疮的亲情,在我身上盘旋了那么多年。
压着心底的钝痛,我问他们:“想让我买车,然后给吴忧开,是吗?”
“你怎么回事,给爸妈买辆车那么多话,不想买你就直说!养你这么大一点用都没有,我早知道你是个白眼狼。”
妈妈又开始唠唠叨叨得重复。
爸爸如前面那么多年似的打圆场:“你这孩子,看把你妈气得,快跟妈妈道歉。”
那么多年了,从读大学开始我就谨记妈妈说得不能吃白饭的话,生活费学费全都自己出,还要想办法给家里还贷款。
一个让她不满意,就像爸爸说的,就是我的不对,就要给她道歉。
那我呢?
我不满意了呢?
我转头看着满脸怒色的妈妈,语气十分不解:“我只是问句话,您怎么就生气了?”
“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买来给吴忧开?就像我掏钱买的房子,你们写吴忧的名字一样?”
话一出口,客厅忽然沉寂了。
爸妈惊讶得看着我,连吴忧都不自然得眨了眨眼。
看来,他们“一家”全都知道,独独瞒着我而已。
心底的炖痛似乎已经牵扯到腰锥,而后是头部。
视野莫名变得昏花,耳边也出现了奇异的嗡鸣声。
手臂痛得发颤。
灭顶的痛楚似乎是脑癌在咆哮着,宣布它的到来。
我这才有了实感。
自己得了绝症,活不长了。
喉间一股铁腥气,实在忍不住,我在妈妈惊悚的目光下呕出了一口血,然后控制不住得向后摔去。
意识昏沉前,我喃喃得说了一句。
“妈妈,我生病了,没钱给吴忧买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