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剑豪沪市大场镇军区大院长大的，而且还是正儿八经工农兵学院毕业。

长得俊朗，文化功课也好，从小就招女孩子喜欢，娶了张知晓旁人都觉得他这辈子是完了。

当初两人能结婚是因为他父亲已在生命的弥留之际。

现在周父凭着坚韧求生意志死死熬了过去，躲过死神索命。

病退了可家中人脉还在，就意味着家中风光还在，现在的周剑豪完全可以不顾父亲意思提出离婚，重新找个门当户对的。

七十年代度过的青少年期，他并没有接触太多两性知识，环境也让他知道离了婚女人不好过，特别张知晓还来自农村。

既然结了就好好过。

想着张知晓能改过，就像今天这样，打扫屋子，打扫自己，要是在求得进步，两人可以相敬如宾生活下去。

可现在他对张知晓失望透顶。

“说吧，你要怎么样才会同意离婚。”说完以为张知晓会哭闹着不同意，谁知眼前的女人眼神清明，看向自己时没有半点留恋。

一时间周剑豪有些恍惚。

“我一直都同意离婚的，前提是我要找到工作，手里有了收入才行。”

“然后找到房子，家中我的物品我要带走，并且你要给我一笔补偿费，目前我没有想好要多少，但是肯定不会超过你一个月工资。”

周剑豪现在是副营带队，每月基本工资六十八元，加上津贴、等级补助，每月总共是一百零五毛三分。

布票、粮票等票据就不要了，最迟半年全国大部分就不施行用票制，她现在拿票也只能应一时，不如直接拿钱买粮干脆。

男人提出离婚便没有在挽回原地，大家都是成年人，张知晓觉得不如说的直白点。

当然她也要为原主说点话。

“咱们刚结婚，你就出任务，半年老家生出许多闲言碎语，所以我逼不得已才会骗你说我生了病要来海岛看病，”

“一上岛你就搬出宿舍，光咱们院子就有十户人家，军衔比你大的有两户，旁人不敢说的流言人家爱人敢说。”

“我听到了还不能反驳？”

真是替原主感到憋屈，原以为是过上什么好日子，结果不过是从一个流言蜚语地方到了另一个充满闲话地方。

“在老家我一顿就得吃三碗糙米饭，甚至不行还有苞谷、红薯，来你这儿一顿就一碗，你不在家我手里又没钱，我吃不饱，外头孩子逗我，我厚脸皮吃上两口怎么了？”

外人听起来依旧觉得不可理喻，但张知晓用原主身体说出这些渐渐有了共情，她委屈抹净眼泪。

“今儿我打扫卫生，出门洗拖把，外头孩子说我大肥猪，拿石头砸我，我打孩子吗？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

“你看他明儿拉不拉肚子！”

说完她捧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有原主委屈也有自己穿过来的憋屈。

这一哭让周剑豪慌了神，急忙起身，身后的长板凳跌倒在地，他伸长手臂想给张知晓擦干净鼻涕和眼泪。

可家中没个女人用的手帕，想了半会扯过门口洗漱杆上毛巾，走到张知晓面前。

男人高大荷尔蒙气息和毛巾上肥皂味交杂在一块，张知晓愣神接过毛巾，像小猫一样抬头委屈看向他。

含泪明亮眼珠子看得周剑豪心头一颤。

从未有过的感觉。

“行了，我不提离婚了！”他真是怕了女人的珍珠。

“不行，我要离婚！等我有了工作就离婚，我不能耽误你。”就算周剑豪长得再帅，可自己怎么能留在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身边？

她小学未毕业能找什么工作？或许是真的在家里憋久了，周剑豪说道：“我帮你找份工作。”

“你要是有本事也可以。”她拿起周剑豪的毛巾故意大声擤了鼻涕，瓮声瓮气说道。

这时周剑豪才发现在她眼里看不见过去对自己的狂热，反而更像是陌生人。

两人心头都有了未来会离婚的念头，这晚过得相安无事。

原主的衣服被褥都洗了，张知晓靠着结婚时候买的红色棉衣在床上活生生熬了一夜。

不到六点就被饿醒了，犹豫要不要起床烧火下面条，忽然间响起急促敲门声，渐渐成了拍门声。

“周营长，我家大娃拉肚子了！”

“周营长！”

汪桂芳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使劲砸门。

她本来是想求张知晓的，可昨儿让她和周剑豪吵了一架，这会觉得没脸只好曲线救国求着周剑豪。

周剑豪睡眠浅，听见有脚步声便醒了，一听孩子真的拉肚子，急忙翻身下床穿好军装推开门。

一推开门便和对面的张知晓对上眼。

“你就穿这个睡了一夜？”

外头已经是深秋了，今年天气冷得快可暖气要在11月底才来，这半月晚上也有初冬感觉。

外头还在边吼边砸门。

“我身上脂肪多不碍事，先看看孩子吧。”张知晓收回目光抢先一步开了门。

一见是张知晓，汪桂芳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先是给张知晓道了歉，然后求她救救自己的孩子。

“老刘出任务没消息，大娃要是出事他回来得要了我的命！”

这时张知晓才想起汪桂芳为啥如此着急这个孩子，原来大娃是刘国华前妻难产生下的，对儿子多有愧疚。

当初他相亲和汪桂芳认识，什么样彩礼都愿意给，就只有一条必须对大娃好。

汪桂芳是个实诚人，家里靠着刘国华工资盖了三间砖瓦房，做人得报恩，所以她真的把大娃当亲儿子对待。

就是和刘国华一样舍不得打骂才养成今天调皮顽劣性子。

“拉几回了？”张知晓上手就开始把脉，然后让周剑豪拿出手电筒照了照孩子的眼白和口腔。

“从下半夜开始，五六回了，最后一次什么都拉不出，刚起身就晕过去。”

瞧着张知晓专业架势，汪桂芳什么都忘了真把张知晓当大夫看。

“先送去卫生所，家里没针，先送去卫生所，我用针把中脘穴和神阙穴给他锁住。”

“什么穴？”汪桂芳和原主一样没读过几年书，卫生所的方医生和顾医生也没说这些，一时心存疑虑。

“你愣什么神啊，背着孩子赶紧去卫生所啊，继续晕厥是要出大问题的！”面对不听话的病人家属，张知晓总得没啥耐心。

这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拉着汪桂芳就外走，忽然想起原主没去过卫生所，转头看了一眼周剑豪。

“你在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