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把县衙的文书工作做完,准备出去巡视一下城墙。
他穿好棉衣,披上御寒的袍子,刚走出县衙大门就被眼前人山人海的场景给惊呆了。
只见县衙外无数百姓正聚集在此,门口的士兵正在竭尽全力维持秩序。
但无数的百姓群情激昂,不断地拥挤着,冲击士兵的防线。
“江大人出来了!”
百姓见江安从县衙中出来,齐齐俯身下跪,县衙外的街道上满满当当的百姓像浪潮一般涌动。
无数人齐声呐喊:“青天大老爷!”
江安心中同样热血沸腾,想起那位张麻子的台词,大手一挥。
“站起来,不许跪!”
但百姓的热情仍然没有消退,无数人挤满了道路,山呼海啸一般。
百姓自发地感谢持续了很久。
很显然,江安这个晚上不能去巡视城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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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寿光城外。
建奴营地的营门打开,跑出一队骑兵,往城池而来。
建奴入寇,每到一处城池,首要便是封锁道路,阻断交通,让明朝每一座城池之间断绝消息。
然后再依靠骑兵的机动性去扫荡那些没有城墙保护的乡野市集,抓捕那些没来得及进城的百姓。
之前,建奴刚来到寿光城附近时依靠骑兵的机动性,想趁守军不备发动突袭,一举夺城。
但江安亲自守在城墙上打退了建奴进攻。
马蹄声惊醒了城墙上的部分士兵,城头上的铜锣敲响了。
在草棚里休息的士兵都冲出来拿上武器戒备,整个寿光城进入了防御状态。
江安穿齐甲胄,腰间挎着长刀,在林大山的陪同下登上城墙,看向西北面朝着城池而来的建奴骑兵。
只见约三百多骑兵在官道上驰骋,马蹄践踏,扬起阵阵烟尘。
建奴骑兵迅速接近城池,城头上的士兵纷纷紧张起来。
江安握紧刀把,凌冽的冬风吹得他身后红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建奴骑兵并没有直接冲向城墙,在距离城墙三百步外的距离转向。
骑兵阵中一面黄色的旗帜挥舞,队列转向寿光城的西南方,围绕着城墙跑动。
建奴骑兵阵中主将,甲喇额真巴格图看着寿光城头戒备森严,眉头紧皱。
城墙垛口上防御弓箭的悬帘,用于投掷的碎石,桐油一应俱全。
“这城池县令有点本事,防备如此森严。”巴格图骑在马上说道。
“是的,巴格图主子,这寿光城咱们前几次来也是如此的不好打。”
巴格图身边,一个剃了金钱鼠尾鞭的汉人凑过来说道,这人叫做赵大海,原本是关宁军中的一名千户,投降了建奴。
巴格图看向赵大海:“这城守备森严,城中定是储备了不少粮食。去聚集你手下的汉军,准备攻城。”
“巴格图大人,这城不好打啊,恐怕要死不少人。”赵大海犹豫着说道。
“不好打也得打!”巴格图冷冷地盯着赵大海,“不然要你何用!”
“这,奴才遵命。”赵大海骑着马从骑兵队列中脱离,回到营地之中准备人手,组织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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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看着那三百多骑兵逐渐远离城池,往一处山坡而去,似乎是要观察城中情况。
“城墙上的情况怎么样?”江安转头对林大山问到。
“报大人,城上共有两千八百名士兵。”
“除了最有战斗力的两百多步战司老兵外,便是城中招的打行,护院打手五百多人,剩下的都是新兵,大都没见过血。”
“新兵无妨,打过一两仗就行了,有城墙在,士兵不会太过于畏惧,城中粮草充足,守城定是无忧的。”
江安摆了摆手继续问到,“器械准备得如何?”
“城上全部士兵都配备了武器,八百配刀盾,两千配长枪,还有三百多人配了弓箭,五十多个火枪手。”
“配备甲胄的人有约五百,城中这几日士绅还捐助了三十多匹马。”
“士绅还送了马?”
江安有些意外,马匹可不是便宜的东西,这些士绅怎么舍得送给自己。
“是属下清查士绅家奴时发现的,就劝他们捐助给大人。”林大山诚恳地说道。
江安笑了笑,说是劝,但恐怕是拿着刀劝。
“马匹很重要,在城中找专门的马夫养着。”
骑兵是极其重要的机动兵力,在战争中举足轻重,江安多上几分心也是应该的。
除开城头上防守的士兵,江安还自己组建了一支由他直接率领的亲兵队,全部着甲,甲仗齐全。
如若城墙上岌岌可危,他就派兵救援,他的亲兵就是最后的预备队。
就在江安询问林大山城中防备时,建奴营地中发出一声号音,随后营门大开,一队步卒从中走出,向着寿光城而来。
步卒的军阵庞大,江安看着约莫有三千多人,其中还有盾车,登城梯等攻城器械。
步兵军阵在寿光城西北处的平地上集结,阵型庞大,略微显得有些混乱。
“去盾车后面排好,一辆盾车十五个人,每辆车三个弓箭手,快去排好。”
军阵中,拿着鞭子的军官使劲抽打士卒,驱赶着他们排好队形。
一百多辆木制的盾车一字排开,对着寿光城的方向,盾车后面的士卒拿着云梯刀和弓箭,一个个跃跃欲试。
只要把城池打下来就能抢到城中的钱粮,就能过个好日子。
他们这一只汉人降军已经打下过十多座城池,已经驾轻就熟。
那么多大城都打下来了还打不下一个小小寿光城?
他们打不过凶狠的女真人还打不过自己的同胞?
对他们这些地位低下,刀口舔血的丘八来说,投降的羞愧耻辱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备受白眼不得尊重的丘八们早已麻木不堪。
被明朝的士绅豪强压迫跟被建奴压迫对他们来讲不过是主子换了人,谁给活路就跟谁呗。
双眼麻木而凶狠,身形有些佝偻的李老三提着把腰刀。
他看着远处的寿光城墙,呆滞的喃喃自语:“这城里有肉吃吗?”
李老三记忆里只在小时候过年时才吃过几回腊肉,嘴角的口水不自觉地就流了出来。
“呆着做什么!今日的口粮,拿着!”
李老三身后,队长一鞭子抽过来,把李老三的美梦打醒。
李老三接过一块黑乎乎,硬邦邦的面饼,他吃力地咬了一口,又苦又涩。
“肉啊,肉啊,这辈子还吃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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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图主子,军阵已经准备好了。”赵大海低眉顺眼地说道。
“开始吧。”巴格图回到。
“是。”赵大海行礼后,骑着马往步兵阵列而去,他要做督战队,同时指挥进攻。
很快,嘹亮的号音响起,盾车开始向城墙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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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火枪队集结在这里来。”建奴军阵从西面来,主攻寿光城的西城门,江安转身对林大山下令到。
“是!”林大山行礼后立即去召集人手。
总共五十七个火枪手很快到达这一段城墙。
张二狗在队长的命令下装入火药,用捣药杆把铁弹压实,点燃火绳对准正在行进中的盾车。
“敌进两百步,预备!”
队长高声喊到,林大山的手指扣上扳机。
城墙下速度最快的盾车已经越过用于标记距离的石头,队长立即大喊一声。
“放!”
“嘭!嘭!嘭!”
一阵枪声响起,城头上冒出白烟,数十发弹丸射出。
木制的盾车防御弓箭还行,面对火枪就差点意思了。
铁弹破开木板,木屑飞溅,盾车后面爆出一团团血雾,惨叫声立刻传来,当即便有十辆盾车停下。
“起来!起来继续推!”
队长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李老三背后,李老三担惊受怕地从地上爬起来。
刚刚一轮火枪齐射,他们这一队就死了七个。
李老三尽可能伏低身子,降低受到攻击的概率,双手推着盾车往前走。
其他被吓得蹲在地上的人也通通被队长鞭打起来。
“快点推!不准停!”
队长稍微直起身子,挥鞭就要打时,城头上又响起一阵枪声。
金属弹丸破空而来,就在李老三的头上三寸射透盾车。
“噗”一声直接命中队长的胸口,队长惨叫一声,直挺挺地倒下。
李老三吓得腿软,瘫倒在地上,他旁边又死了三个人。
除李老三外的剩余两个人也被吓得崩溃了,竟是直接丢了刀转身就跑。
李老三此时正腿软,没跟上那两人的步伐,等他缓了一口气后,刚想跑出去时,又是一阵枪响。
——
赵大海看着从盾车后逃跑的两名士卒,向身旁的手下示意道:“去解决掉。”
五名骑兵从督战队中跑出,直奔往荒野逃窜的那两人而去,骑兵从后面追上,两刀砍翻在地。
赵大海看向盾车阵列,已经有二十多辆盾车停下了。
“派人去补上,把所有盾车都推到城墙下面去。”
——
江安在城头观察下面的情况,火枪的打击效果很好,十多辆盾车停了下来。
不过对面阵线的后方又有一批人被组织起来向前推进。
“敌进一百步,放箭!”
城头上发一声喊,配备了弓箭的士兵搭弓射箭,一波箭雨落下。
盾车的木板砰砰响,箭矢扎在上面,像刺猬一样。
箭矢的穿透力比起火枪逊色不少,打击效果差了很多,盾车阵列仍在前进,很快第一辆盾车到了城墙底下。
“把登城梯架起来!”
盾车上的登城梯被立了起来,约有一丈多长,底部与盾车连接,人推着盾车把登城梯往城墙上靠。
“把**挡住!”
城头上有人喊叫,一根根竹竿伸了出来,竹竿的头部有套筒,整体形状就像晾衣杆一样。
竹竿卡住登城梯,不让**继续靠近城墙,城上城下的双方开始角力。
“放箭!往城头上放箭!”
盾车后面躲藏的弓箭手探出身,瞄准城头射箭。
不过因为角度的问题,大部分箭支都被城墙挡住,只有少数箭矢射中了几个粗心大意露出身体的人。
城头上受到了短暂的压制,几架登城梯趁机靠近,**顶部的倒钩稳稳地扣在城头上。
几名城上的士兵想把**推下去,但登城梯十分牢靠,纹丝不动。
城墙下打得热闹,李老三仍然躲在盾车后面,他一个人也推不动,只好躲着发呆。
“腊肉,鸡蛋,最好裹在煎饼里吃……”
李老三的脑子里想着吃的,嘴角不自觉地就流出口水来。
就在李老三幻想着美食的时候,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一道鞭子狠狠地打在他脸上。
“猪猡,滚起来,把盾车往前面推!”
一个穿着甲胄的蒙古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骂到。
一批新的士兵顶了上来,停下的盾车继续前进,李老三仍像原来那样推车,只是脸上多了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