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寝殿。
宫灯暧昧,檀香氤氲。
如云似雾的轻纱幔帐内。
赵清婉双眸轻闭,乌黑浓密的羽睫如蝶翼般微微颤动着。
任由榻上龙章凤姿,器宇轩昂的男人。
时而温柔,时而野蛮地尽情索取。
半个时辰有余,男人起身穿上玄色龙袍。
瞥了一眼榻上姿容冷艳清绝,从不挽留他的女人后,一脸置气地大步离开。
须臾,宫女云袖双手叠于腹前,迈着纤纤细步踏进。
颔首低唤了一声:“娘娘。”
赵清婉收回凝固的神识,蛾眉轻蹙,缓慢坐起。
伸手将一旁凌乱的锦被拉过一角,遮住清凉的身子。
隔着朦胧的帷幔淡声吩咐道:“照例。沐浴,避子汤。”
“诺。”
虽然主子如此吩咐,云袖已是耳熟。
可每听到一次,她心底还是偷偷希翼了一下,下次主子若不如此吩咐便好了。
沐浴事宜,吩咐殿外的二等宫女去准备即可。
但熬避子汤这等隐秘的大事,全程向来都是云袖这个贴身宫女亲力亲为。
赵清婉每次与萧刹“合欢”后,总会在花瓣浴中浸泡良久。
直到将这个男人沾染在她身上的独有味道,浸泡淡化得闻不到丝毫,方才浴毕起身。
回到寝殿后,云袖也将避子汤熬好拿了过来。
赵清婉端起在宫灯的映照下泛着墨绿色莹光的药碗,先浅尝了一小口。
觉得温度适中,口感无异常,便一口接一口,徐徐喝下。
只剩一点褐色残汁在碗底。
将碗轻轻放置到云袖端着的小茶盘上时,她照例嘱咐了一声:“记得将药渣处理好。”
“娘娘放心,奴婢每次都会处理好的。”
“嗯,你退下吧。”
“诺。”
退出寝殿后,云袖匆匆去了小厨房。
将药罐里已经冷却掉的避子汤药渣,一点不剩地全部倒在一块提前备好的粗布上包好,再系上死结。
将药罐清洗二遍,便拿着药渣包和一把能藏于袖中的花铲。
小心谨慎地往冷宫的方向走去。
冷宫北侧宫墙外的一片区域,宫人嫌冷宫四周晦气,素来怠于清扫打理。
树木野蛮生长,四季更迭时落叶掉在地上自生自灭,杂草丛生,蛇虫鼠蚁在其间横行出没。
所以宫里的贵人们平常亦不会来此处闲步游览。
是以,是云袖认为在皇宫里能寻到的最稳妥的埋藏药渣之处。
每次熬完避子汤,她都是趁夜深人静之时,走无巡夜侍卫路过的偏僻小径。
来此处在某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下,挖一个半臂深的小土坑。
将药包埋进去,然后将坑上面的土夯实。
再在旁边拾些落叶覆盖在上面才离开。
这夜。
云袖埋好药渣包返回皇后的凤仪殿,以为全程如往次一样,亦是神不知鬼不觉。
然则途中,有一道与她一样鬼祟的身影,尾随其后了一阵。
确认她进了凤仪殿,这道身影才转身离开,匆匆前去漪兰殿。
“娘娘,您歇了吗?奴才有事容禀。”
“歇着也被你这个奴才吵醒了,进来吧!”
躺在漪兰殿寝殿榻上凤眼丹唇的美人,听到门外的禀告声,慵懒地坐了起身。
见来人已步入,美人优雅地轻抬柔荑,将帷幔掀开一角。
凤眼透着一丝锐利,语气却是放缓到寻常道:“何事?”
“娘娘,凤仪殿有异常。”
“哦?凤仪殿还能有何纳罕的异常?无非就是皇后喜欢甩脸子,惹得龙颜不悦,但皇上又不舍得严惩她罢了。”
“娘娘,有异常的,是皇后的贴身婢女,云袖!奴才刚刚无意中发现,云袖今夜行踪鬼祟,好似去了冷宫那边。”
“哦?云袖?冷宫里就住了一个废太妃,已形同死人宫,她晚上去冷宫那边作甚?”
“这个……因奴才发现她的行踪时稍晚了些,只断定她是从冷宫那边回的凤仪殿。”
“无能!那等你下次打探清楚了,再来回禀本宫!”
“诺。”
前来禀告之人是漪兰殿的大太监胡德海,也是漪兰殿主子兰妃的心腹。
胡德海尽心办事,却被主子呵斥无能。
退出寝殿时,面露些许黯然,眸子随之闪过一抹阴鹜。
皇后的贴身婢女如果真有什么猫腻,他定会查出来,好跟主子邀功,不让她对他这个心腹失望。
之后数日,胡德海每晚都严盯着凤仪殿的进出。
一晚,终于让他发现云袖又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从凤仪殿出来,手上似还拿了一包物什。
然后一路抄人烟罕至的偏僻小径到了冷宫北面。
她竟然在挖坑埋东西。
胡德海躲在暗处,微微勾了勾嘴角。
待云袖走远一些后,他马上快步走到她刚才埋东西的那棵梧桐树下,蹲下徒手刨了会儿土。
见徒手刨有些痛,又折了一根粗壮些的树枝加徒手来一起刨。
少顷,便将云袖所埋之物取了出来。
一闻味道,胡德海就知是包药渣。
皇后的贴身婢女偷偷摸摸来冷宫外面埋药渣,这药渣定不寻常。
难道,是云袖谋害皇后之物?
抑或是皇后想谋害皇上或哪个妃子之物?
胡德海心中一凛,赶忙拿着赃物回漪兰殿禀告。
“打开给本宫好好瞧瞧!”
“诺。”
胡德海将药渣包打开后,兰妃走过去看了看,摸了摸,闻了闻。
蹙了蹙柳眉道:“这是何药渣?”
“娘娘,奴才对药材也不甚了解,不如,奴才偷偷去请常太医来一趟?”
“好。不过,不是偷偷地请,而是光明正大地请!你就跟常太医说,本宫头痛难眠,让他过来给本宫瞧瞧。”
“诺。”
约莫两刻钟后,常太医被胡德海请到了漪兰殿。
兰妃躺在榻上,佯装头痛难受的样子,让他号了号脉。
常太医号出的脉像并无异常。
不过,身为太医,自然知晓在皇宫的生存之道。
随即顺应兰妃道:“娘娘,恐是最近天气闷热,娘娘体内有燥火所致,微臣给您开几副清火去燥的药,服之即能安眠。”
“嗯,好,那就有劳常太医了。”
“娘娘客气了,这是微臣的本份,娘娘若无其他吩咐,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
“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本宫还想请常太医帮个小忙,帮本宫辨认一下,一包药渣!”
“一包药渣?”
听到这几个字,常太医顿觉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