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曼妮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她还不能放弃。
她从身上撕下了半幅衣角包裹住口鼻,蹲下身,伸出手慢慢探上了少年血污满布的脖颈。
有一线脉动仿若泥土下的春蚕,在她指尖微微跳跃。
叶曼妮霍然回过头,惊喜万分的大喊:“他还活着!”
昏蒙的黑暗中,叶曼妮的眼睛亮如星辰,刺的意神色一僵,有些后悔方才的决定:“他活不了了。”
叶曼妮语气笃定地道:“我能救他!医生的职责就是从神明手中挣取希望!”
“现在先让人将他抬出去,这里环境太差,会让他伤口感染。”
意的视线从叶曼妮身上转移到亭身上。
野狼锋利的爪牙在他脖颈处留下的伤痕深可见骨,翻开的筋肉流尽了鲜血,露出泛白的口子。
这样的伤口和这样的死状他并不陌生,一直都有族人在他面前这样死去。
“相信我!”叶曼妮有些着急:“我能做到的!”
意的视线在她脸上走了一圈,而后对身后的人沉声吩咐:“将他抬出去!”
亭被暂时安顿在一处偏远的竹屋内,屋子虽布置简陋,但比起潮湿脏污的地牢要好上许多。
虽然之前在意面前表现的信心十足,但在检查完亭的伤口之后,叶曼妮心中也有些打鼓。
被野狼袭击后,亭的伤口未经任何处理,便被投入地牢。
加之天气炎热,他的患处已有溃脓腐烂的迹象,后续很可能会引发严重的感染,以至于出现破伤风或是败血症等致命疾病。
届时,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原始世界,只怕是神仙难救。
但眼下考虑过多也无甚用处,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为亭清洗伤口后,叶曼妮从意那里借来了骨刀,在火上简单熏烤一下,权当消毒。
骨刀并不锋利,清创的过程,不啻于钝刀割肉,她几乎是生拉硬拽,才将腐肉尽数撕扯下来。
“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止血的草药,快拿来给我?”叶曼妮在陶罐中净了手,清水转瞬血红。
从意的身后应声走出一个干枯的老婆婆,满脸皱纹映着油彩,让人想到龟裂的土地。
婆婆神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罐,探手从中抓了把草木灰,握在掌心,念念有词的祝颂了半天,二话不说就朝着亭血淋淋的伤口撒去。
“哎?”千钧一发间,叶曼妮猛扑过去,扬手拍开了婆婆鸡爪一般的手,在飞散的尘灰中护住了亭千疮百孔的身体。
危机过后,叶曼妮一边后怕,一边自责。
她早该想到的,这些野人,无知且无畏,纵使身上有碗大的窟窿,也敢将草木灰往上面糊。
“我要的是草药,不是灰烬啊!”她望着意,不断的伸手比划。
“草药?那是献给太阳神的圣物,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草药的主意!”
老婆婆吊起一双小眼,枯瘦的手指点着她:“酋长,此人定是邪魔无疑,若不及时除去,后患无穷!”
“后患?我看你们才是灾祸吧!”
叶曼妮冷笑一声,丝毫不惧:“草药才是能够救人活命的东西!你们将好东西都留给太阳神,但太阳神却并不眷顾你们!”
她没有与那老婆婆多说废话,径直转向一直沉默旁观的意,言简意赅的道:“你信我,我能做到!”
意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眼前的雌性就像是从雨林深处走出的鬼魅。
未知危险,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去圣女那里取圣草!”片刻后,意终于松了口。
叶曼妮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酋长!这是大不敬!”但她这口气还未吐出来,门外忽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继而,单薄的竹门应声而开,圣女一阵风似得卷了进来,恶狠狠的瞪了叶曼妮一眼。
“这妖女来路不明,屡次亵渎太阳神,必定居心不良,意哥哥,你别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了!”
少女撒娇似得跺跺脚,伸手轻挽住了酋长的手臂,委屈而又不满。
旁观的叶曼妮被她精湛的变脸绝技惊住,冷声道:“我对亵渎你们的太阳神没有任何兴趣,我不过是想要救人。”
她深知要想事情顺利进行,意才是重点。
她放软了声音,望着意道:“救亭这件事,纵然没有太阳神,我也可以办到,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呢?”
她认为,意跟那些开口神明闭口邪魔之人并不一样!
“我说话算话,既然当初答应了你,就没有中途反悔的道理。”
在圣女失望的眼神中,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吩咐道:“把草药给夫人。”
圣女嚣张的火焰立时被浇灭了,瑟缩着向后退开了一步。
摘下裹在腰间的兽皮包裹,狠狠砸向叶曼妮,扭头跑走了。
叶曼妮在圣女的包裹里发现了不少止血的药草,虽数量不多,但胜在质量上佳。
在用药之后,亭的呼吸果然稳了下来。
她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擦了擦额上的汗,转头却发现意不知何时不见了,房间内空荡荡的,只有清风经行来去。
他走了也好。
叶曼妮心中松快了少许。
意的存在感和压迫感实在是很强,加之他们之前并不愉快的初见,与他相处,实在是让人压力很大。
她正失神,门外陡然有窸窣之声传来。
叶曼妮疑心是圣女去而复返,前来作梗,便小心挪到窗边,从稀疏的竹缝中向外观察。
霎时间对上另一双眼睛。
叶曼妮诧异开口:“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