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晨风乍凉还暖,带着日头独有的闷热,容易让人一天里都提不起精神。
季谦把车停在公司停车场内,静默了半响,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猛地有些呛喉,他本身并不喜欢抽烟,不知道是不是麻痹的作用,只是觉得抽烟能让大脑放空,好似所有繁杂的,理不清的思绪都随着一口烟咽进肺里,然后猛地吐出来又归于平静。
靠着车窗,看着人断断续续的进了公司,手里的烟任由红焰灼尽,才抬脚走进公司。
汇盈位于晋北市的旻江路,不在城中心,但交通便利,站在繁华的商业街上,一眼看去,可看见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其中便有汇盈,而城中心便是华庭,华庭集团是做医药发家,早是享誉晋北的地头企业,位置自然绝佳,而汇盈则是从万千小企业发展到如今,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刚接手公司的时候,因为自己性格的原因,在谈判的时候吃了几次恶亏,人是最怀旧也是最能适应环境接受挑战的生物,他不断的逼迫自己做出改变,在一次次的被迫教导后才摸索出一套自己的经营。
走进公司里,路过的人只是习以为常的问好,汇盈并没有什么总裁专用电梯,三部电梯所有员工都可使用。
“等一下!”
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一只白嫩的手不合时宜的出现,季谦一惊,忙按下电梯按钮
“谢谢!谢谢。啊…季…季总好!”
小姑娘长着一张圆脸,大眼睛,一头的黑直头发,给人感觉乖巧懂事,现下或许是因为局促显得人笨笨呆呆的,他对公司的员工有个大体了解,这小姑娘确没什么印象。
季谦看了一眼腕表,微微拧眉“你是新来的?时间还早,下次不可这么冒失,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安全第一,”
“这个月刚来没几天,”小姑娘回答有些怯懦,无非就是想给领导们留个好印象,但她没说出来,她虽是津市人,可也只是津市人,和其他千千万万打拼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毕业家里人都说进个大公司不容易,凡事勤快点。
她心里给自己还没开始多的职业生默哀三分钟,家里老人耳提面命的教育她,结果刚来公司就冒失到老板面前,她已经可以预见最后人事给她的一封辞退书,但老板那话语里并没有明显责怪之意。
小姑娘有些丧气的垂着头,两只食指指来回穿梭搅在一起,一看就是应届大学生,季谦仿若明白什么。
“你既然能通过公司的面试,证明你的专业是得到认可,好好把心放在工作上,汇盈从不会亏待有能力的人,”
翻译过来就是把本职工作做好,不要想着讨好上司,至少我这里不需要整那些虚的。
这模样家里长辈不知道输入了不少职场里那些只能意会的职场法则,他也明白会来事的人在职场确实有一定便利,但这种太刻意的有时候只会适得其反,至少在汇盈里不需要这些。
姑娘面色羞红的点头,电梯在她所楼层停下,她飞一般的跑出电梯,时间还有近二十分钟才上班,她望着空空的设计办公区有些迷茫了。
她没在打开电脑,而是拿着左边文件柜里的员工手册看起来。
公司运行自有一套体系,虽说汇盈不小,但也并非是离了他不行,一夜未眠,季谦靠在办公上闭着眼养神。
思不见旧人心下念,不知不觉间思绪回到高中岁月。
少年间的情谊犹如覆水流转,今天跟你称兄道弟,明天也可以跟他勾肩揽背,能交往至深的,往往都是兴趣,秉性,爱好,娱乐相同的,这样的交流才能同频。
而他跟白牧宇便是那不同频的,他性格自幼是个短板,除了成绩优异,可以说生活中都是无趣的,没有社交,也谈不上有什么兴趣,而白牧宇不一样,少年意气风发,高中时喜欢赛车,学校篮球社员,搏击,兴趣广泛作为爱好他也能尽力做到优秀。
他曾救他,伤好之后到普霖报到两人分到一个班,当时他是高兴的,刚好他后面有空位,白牧宇便坐到他身后。
但是那份救命的友谊只维持了半年,更或许那时出手帮他只是顺便。他那个时候因为父母忙于生意他不想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里便理所应当的住宿舍,白牧宇跟他在篮球社认识的一个朋友打的火热,加之两人都是晋北圈里数一数二门户,几乎是天天一起上学下学,两人除了篮球,还有一个共同爱好,便是赛车,他跟白牧宇就这样渐渐背离交集的轨道。
他的性子实在没办法挑战那些运动,走不进他的生活圈,只能默默的关注。
高中生活的百牧宇身上看到的不是让人恼的叛逆,而是肆意飞扬的青春。
看不到他身为富家的矜骄奢豪,而是一个的热情似枕热血少年。
他就像沐浴在没有一丝杂质阳光里成长,乐观积极,正义阳光,勇敢果断赤子之心。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他想了十年,念了十年,从青春年少到而立之年,从幼稚到成熟,时光流转,即使人到青年,依然锁在离心最近的地方,思之涸枯成海,念及便心跳加速。
季谦虽然寡言,但不怯懦,他给过自己机会,只是,最终结果失败了而已。
“叩叩!”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助理拿着一沓文件。
“季总,这是你要的资料,你看一下”
赵助理放下资料,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季总,需要我带饭吗?”
见自家老板摇头,赵书退出来,他的助理工作应该是所有助理里面最轻松的,既不用管老板的私事,也不用到处跑腿,除了偶尔被麻烦一下,工作最少,工资最高,更不用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着,乐颠颠抱着自己的饭盒打饭去了。
汇的食堂伙食还不错,所以在公司吃饭的人还是有很多,吵吵嚷嚷的,跟逛商场似的,赵书要了份平时喜欢的饭菜。
他吃饭速度不快,眼见着都吃完了也没见季总下来,一看食堂也没什么饭菜了,最后还是好心给叫了个外卖,没错,小说文学里面的霸总老板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他们老板还吃外卖。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接地气的老板,有些想发笑,但他直觉老板今天心情似乎欠佳,最后点的外卖吃没吃他就不知道了。
因为政策放开的缘故,公司现在有向着新领域进展的想法,季谦自然不会错过。
科技发展之前一直是权力机关掌控,是汇盈从没有接触过的,进军新兴领域也不是他一两句就能做好的,不像经商看不见但摸得着,科技往小了说关系着人们的生活,往大了说,关乎发展与未来。
而他能做的无非就是出钱,汇盈现在有的是钱,可这个钱怎么出总得有方式方法,规章流程。
等一堆资料看完已经日暮西山,肚子也在叫嚣,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饭早已冷硬。
吃是不可能吃的,季谦决定出去吃,顺便放空一下自己。
只是好巧不巧,刚好在饭店碰见早上跟白牧宇一起的女孩,她似乎约了人在谈事,服务员引他进了卡座,恰好就在隔壁,只一面屏风隔断。
季谦没有偷听的习惯,但双方谈话的声音还是时不时的传过来,
他没在意,也轮不到他在意,安静的吃完饭便离开了,
车稳稳的停在车库里,外面已经华灯初上,转身顺手拿上搁置在副驾驶的纸袋。
他住的离公司不远,是一梯两户的复式小区,位置在整个晋北市不说寸土寸金,但也是个繁华地段。
他本身性子偏静,这个小区刚好符合他的要求,交通便利,除了该有的商圈配置之外,没有繁忙的商业气息,宜居性更强。
他有个习惯就是回家要先洗个澡,等他洗好出来已经快九点了,习惯性的打开电视调到晚间的财经频道。
视线这才偏见他从副驾驶提上来的纸袋,之前被西装盖住,他以为是赵书放到车里的文件,现在发现似乎并不是。
他以为是赵书忘记拿走的,但是又觉得眼熟,他从来不是喜欢探寻别人隐私的人,虽然熟悉,但是他并没有打开。
有时候意外一词很能反应人自主以外的行为,等他看完财经频道准备起身回书房时,膝盖不小心碰到纸袋的一角,纸袋被扫在地上,露出里面的一本病历。
季谦的目光被页角上的几个字吸引了住,
就诊人:白牧宇
还有弹落在地的证件。
证件上的人眉目郎俊,不再是记忆中短寸的头发,略长的头发全部梳在脑后,露出清明的五官,时间是半年前换新的。
他兀自愣神一会儿,最终还是按照就诊信息上面留下的电话号码拨过去。
第一遍没人应接,第二遍再度被挂断,再拨,电话在第三次时终于被接通“你好,哪位?”
对方声音里带了不易察觉的不耐,他现在好像不高兴,季谦踌躇几秒开口“是我,季谦”
“嗯?谦哥?,这是你的号码?我还以为又是推销,但一想不应该这么执着”说真的,他回国接到的推销电话不说上千小几百是有的,不是卖房的,就是推保险的,不是电话诈骗的就是亲人出事的,更甚至还有上门服务的,他真的敬谢不敏了!但有时候不得不赞叹一句,这业务发展的真是如火如荼啊,但是这些没必要再说出来。
这声哥看似亲近实则疏离平淡,也如他们的关系般如泛泛之交,他不过他三个月。
季谦手指摩擦着手里的证件,声音如人一般显得有些寡淡“你的证件落在我车里了,你什么时候方便我给你送过去,”
对面的声音里透着意外“原来是落在你那里了,难怪我今天找了半天,哪能还麻烦你送,明天我去你公司拿吧!”
时隔多年,两人也没有什么好交谈,唠了几句场面口头话便各自挂了电话。
刚挂了电话白牧宇手机便有消息进来,打开是房东催退租的信息,白牧宇回了信息便把手机一扔,打包明天要搬家的东西。
这个房子当时谈好的一年一租,当时是苏惜帮他找的,据说房东是一对老头老太,津市本地人,有一个儿子,奈何儿子不争气,沾了不该沾然的东西,性子恶劣不说还出了人命。
老婆也跑了,留下嗷嗷待哺的小孙子,因为儿子欠债变卖了家产抵了债就剩下这么套房。
老人年纪大了,又没有收入,还有要养孙子,索性把市里的房子出租了两老人带着孙子去了乡下,房租也算是一笔收入来源了。
但他们没想到儿子提前出狱,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回了农村的儿子没过多久就开始作妖,嚷着住不惯乡下,好吃懒做不说,居然动手打老人和小孩。
老人没办法,这才违约不租,无非是那人要住进来,甚至不惜赔偿他两倍的违约金。
白牧宇见老人着实可怜,也没有要什么违约金。
经过这次事件,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买一套房,原本约好了今天下午去过户的,结果出了点意外,找了大半天的证间。
他都准备挂失,结果柳暗花明又一村,落老同学车上了。
那边房子早就看好了,也都整理的差不多,也交了钱过完户可以直接入住。
他现在手不利索,收拾了个把时辰,住的时间不长索性也没什么要搬的东西,就几套衣服。
床头几张父母的照片他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为怕刮花还都隔层装好。
十年生死两茫茫,父母留给他的念想除了那块怀表就剩下这几张照片了,记忆里父亲母亲的音容笑貌在抓不住的时光缝隙里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