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听陆今安讲话。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预料到他会回来。

他的身份今非昔比。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舰长，荣誉满身的陆上校。

不像是会出席这种场合的人。

而我也没有做好再见面的准备。

顺着长廊走了一会，我无意间来到一个展览厅。

展台中央用玻璃围住的，是一艘锈迹斑斑的船。

展牌只干巴巴写着：南极科考船残骸。

我一眼就认出了它。

明明它有名字的。

它才是真正的「长风」号。

那布满狰狞锈纹的栏杆边上，陆今安曾虔诚地亲吻过我。

彼时旭日东升，海面铺满细碎的金子，晃得叫人头晕。

他眯起眼睛，头发在微风中摇曳。

「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我们就叫它长风，好不好？」

那时我嗔怪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我们的孩子取名字。」

他湿热的吻更加密集地落在我的颈侧。

「不着急，会取的。」

我盯着这堆废铁看了许久。

转身要走时，栏杆处的玻璃上倒映出熟悉的身影。

「江望。」

陆今安与八年前甲板上的青年几乎没什么区别。

看向我时，仍旧是一张冷淡的脸。

只是这一次，他的眼底带着难以抑制的情动。

「还是说，要叫你江教授。」

我静默片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陆今安似乎是想来扶我的了。

但他的手刚抚上我的背，我就以极大的力气挣脱开来。

他被吓了一跳，手仍维持着扶我的动作，僵在半空中。

「抱歉，我吓到你了。」

有关他的道歉，八年前的那次让我印象更深刻些。

那时，我刚被救援队从水里打捞起来。

浑身湿透，立刻就被冻出层白色的冰碴。

陆今安将我抱在怀里，第一句话是：

「硬盘呢？」

再三确认数据保存完好，他才说出第二句话：

「抱歉，我以为你会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