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家属,如果勉强算的话,顾止安应该是吧。
可惜,他此刻应该正在陪温月。
“我没有家属。”我掰着自己指甲,听见医生的叹息。
“可是你这种情况,后期连止痛药都不管用了呀。”
我大概是他遇到的最不配合治疗的病人了,出了门后,我看向诊室右侧,那里是新生命的摇篮,是承载万众期盼的产科,而左侧的肿瘤科诊室外则跪着许多含泪磕头祈祷的人。
生与死的距离,竟这般近。
到家后,我接到顾止安的电话,他让我送一份文件到公司。
我打着出租到了公司,让前台给顾止安打电话,可下来的却是温月。
她红裙摇曳,手里拿着顾止安的手机,看见我后,她淡笑嘱咐前台不用管我们,让她去忙自己的事,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她还是没变,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指着我手中的文件:“给我吧,你可以走了。”
我缩了一下拿文件的手:“这是给顾止安的。”
温月抱着臂笑得灿烂。
“宋予汐,以前你还算有个优点,那就是识趣,可现在,你看看你浑身上下还剩什么?估计就剩这副瘦巴巴的骨头架子了吧。”
我是瘦了很多,这是癌症的后遗症之一,如今这副病怏怏的样子确实算不上太好看。
想着这些,拿文件的那只手开始变得无力,关节隐隐作痛,温月毫不费力夺过我手上的文件,姿态就如同当年在温家夺走温父送我的书包一样,她真的没变。
我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总说我很争气,学习向来名列前茅。
可这世界上,只会争气是没用的,只靠爷爷没日没夜地捡废品,我上不了大学。
高三毕业那年,温家选择了资助我,他们将我接到温宅,请了数名记者,做了无数次专访。
而我也无数次将自己剖开掏出来,放到台面上让众人欣赏。
因为我的懂事和乖巧,温父难得高兴,将温月不要的其中一个名牌书包送给我,那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是第一次见到温月。
她怒气冲冲跑进来,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上。
“哪来的臭乞丐!”
又暴力扒下我身上的书包,哭着闹着让温父不准资助我。
温父并未瞧我一眼,只是淡笑安抚温月:“这样吧,小月觉得怎么样才能消气,就怎么做。”
温月端起桌上的酒杯,将酒从我头上淋下,用手拍着我脸颊警告:“记住,你这种人,永远没资格碰我的东西。”
她让温家司机把我扔到郊区,冬日的凌晨我走了十个小时才到家,到家后便发烧倒下,而爷爷也因担心我而外出寻找,掉进水沟摔成骨折。
温月是消气了,可温家也没资助我多久。
大一下,温家与顾家的商战打得如火如荼,温家破产,一落千丈,温月从千金小姐一夜跌入深渊。
成为当初她口中,和我一样的人。
断了资助以后,我从一份兼职干到了四份兼职。
凌晨在酒店兼职前台被客户辱骂猛踹肚子时,我遇到了顾止安,他替我挡下所有谩骂与攻击,报警处理了那位客户,送我去医院包扎伤口。
也是从那时起,我心中有什么因为他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我抬头看温月,即便化着精致的妆,眼尾却依旧泄露了几条细微褶皱,看来在国外的这几年她过得并不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