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步不曾停地走进院子里，走去了姬韫身边。

任凭池照怎么喊，我都没有回头。

只有他额头的血，混在雨水里沾湿了我的裙摆。

池照显然也想起了那段不堪的过去。

他沉默半晌，突然暴起按住姬韫的头，把他按到了水里。

他讽刺道：「说起当年，我还要谢谢您。要不是您，我也不会深刻体悟到，原来权力那么重要。

「我不想造反的。是你逼她，逼我们。」

姬韫口鼻被水完全浸没，面色发紫。但他仍然挑衅道：「她、她是真心爱朕，就、就算没有权，她也愿意给朕殉葬。」

池照掐住他喉咙的手猛得缩紧。

他声音狠厉：「不会说话，就闭嘴。」

姬韫的挣扎逐渐微弱。

可他还不能死。

要不是陈江赶来阻止他，我毫不怀疑他会在这里杀了姬韫。

陈江跪在地上哀求：「您造反打的旗号是杀奸臣、清君侧。如今罪臣何丞相已死。至少得等玉玺和传位诏都到手，才能杀了姬韫夺位。不要为了儿女私情，坏了您的名声！」

池照嗤笑一声：「我不在乎什么名声。姬韫，我再问你一遍，我妻何在？」

然而姬韫白眼一翻，已经晕了过去。

池照这才阴着脸松了手，一路回了宫。

他没有住在皇帝的寝殿，也没有住在最奢靡的乘月宫，而是随便找了一处冷宫当临时住所。

池照刚一进门，一只黑色的狸奴就窜了出来。

它亲昵地绕在池照脚边，喵喵喵地叫唤。

池照显然很宠爱它，立刻缓和了脸色，一把把它抱起来。

他自己都没来得及换衣裳，却拿了帕子细细地擦黑猫的嘴，宠溺道：「吃什么了，嘴角都是。你阿娘看见了，要罚我的。」

他说着说着，情绪又低落了下去：「雪球，我还没找到你阿娘。

「这些年，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我好想抱抱她。」

7

雪球是这只黑猫的名字。

它刚出生就被母猫遗弃在了池家附近。当时下着大雪，它被冻得奄奄一息，连喝奶都不会。我救了好久才把它救回来。

池照笑我养它比养孩子还细致，抱着它让它喊我阿娘，幼稚得要命。

池家一贯是不让养宠物的。

我怕池照不喜欢，让他给雪球起个名字。

他沉吟片刻。

我福至心灵：「不许叫黑黑，带黑字不行！」

他欲言又止。

我：「煤炭也不行！」

后来池照翻遍了经史子集，跟我说：「大黑若白，它就叫雪球吧。」

我：……

谁能想到，名满江南的池二公子，是个取名废呢？

黑猫雪球至此成了我和池照的第一个崽崽。

那时我们刚成婚不久，我羞于被池照抱着猫崽子喊什么阿娘。

可我越羞，他就越乐此不疲，动不动就是：「呀，雪球，你阿娘生气啦！」

雪球烦他，总是用尾巴抽他，然后蹦到我怀里去。

可惜世间好物不长久。

后来，池照身死，我自知前路难行，什么都没有带孤身入了京。

雪球被我托付给了一个忠心的婢女，留在了池家。

没想到，池照一直带着它。

如今的雪球已经不是幼崽了。毛发光亮有色泽，粉色的肉垫也干干净净，显然被养得极好。

它趴在池照怀里，乖顺地听他倾诉，偶尔才喵几声，像是在回应。

我不禁站近了些。

雪球突然直起身来，鼻尖嗅了嗅，朝我的方向笔直扑了过来。

它躺在我的脚边，欢欢喜喜地露出了肚皮。

我想起传言说，黑猫通灵，能看见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