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饶是月半的夜空划过一道闪电,刺耳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朦胧之时,有人在身后推了一把,唐娓往前踉跄了几步。
“阿娓,一定要活下去!”
耳边母亲的叮嘱像梦魇一般缠绕在唐娓的心头,她本能的用手捂着耳朵去抗议这些她并不想听见的声音。
“姑娘,醒醒,小店已经打烊了。”
唐娓猛的睁开眼,入目一片昏黄,窗外夜色浓重,没想到她竟然睡着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她也该回客栈了。
否则事情可就耽误了。
唐娓整理好衣衫便出了酒楼,好巧不巧的在路上瞧见了轿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她有意躲开,却不想撞到了旁人,“对不起,我是无意的。”
“一句无意的就想撇清了?你可知这玉佩有多名贵?”
嚣张话语落入耳中,唐娓抬头看去,只见是个穿着华丽的女子,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正居高临下的瞪着她。
唐娓看了一眼那玉佩,道:“玉佩并未损坏,我又何来撇清一说?”
“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居然敢这么说话?”锦衣女子身侧的丫鬟走出一步,推搡着唐娓,嘴巴里说着不好听的话。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唐娓不想跟她们多做口舌,她今日出来还有旁的事要做,抬脚就要走。
身后被人猛地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就摔在地上,手掌处蹭破了皮。
唐娓忍着痛回头瞪了那婢子一眼,锦衣女子更是被瞪得怒火中烧,欲要上前掌掴,可举起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唐娓疑惑的回头望去,逆着光她瞧不清他的脸。
那人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冷声道:“不过是个官家女子,竟敢当街行凶,真当法规不存在了吗?”
锦衣女子似乎很怕他,连连道歉,扯着婢子落荒而逃。
唐娓委身朝着那人行礼,轻声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男子低眉看了她一眼,眼眸中转瞬即逝的惊艳,并未同唐娓再言语什么,带着侍卫转身离去。
唐娓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嘴唇微张,始终没说什么,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人身上的佩玉,是刚才他扶她的时候,她不小心拽下来的。
经此一事,唐娓也不敢多留,悄无声息的回了客栈,可她的一举一动却被暗处的人看了个清楚。
回到客栈,父亲生前好友董文轩已在房间等待。
五年前,唐家家破人亡。一桩震惊皇室的贪污案被方巡抚揭露,而主谋正是唐娓的父亲唐榆。唐榆当即被处以腰斩极刑,唐家其余人被流放西北。
一朝之间,唐娓从江南知府家的大小姐变为罪臣之女。好在唐榆临行前,将唐娓托付给了自己的挚友董文轩。混乱之中,是贴身丫鬟阿灯顶替了唐娓,唐娓才得以苟延残喘活下来。
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罪臣之女,又怎么指望日子多逍遥呢?
唐娓轻挑眉眼,柔声问道:“董叔,今日来者可是永安侯爷?”
闻言董文轩微微点头,道:“你也听着消息了,倘若能够攀上永安侯爷,也不枉这五年来你所吃的苦楚。”
是啊,董叔为了让她能够接近永安侯爷而不被怀疑,也是用了不少的钱财,今日之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你好生歇着,等会就有丫鬟带你前去。”董文轩也不啰嗦,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现在不过是个丧家犬,又有何资格去向旁人提要求。
买她的商人是京城新晋的永安侯爷。说来这个年轻的永安侯也是有意思,永安侯乃世代袭爵,奈何传承到老侯爷时,由于老侯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又不甘于将侯爷的位置让给庶弟的儿子,直到五十多岁时不得不过继了远房的一位侄儿认作亲子,最终让侄儿承袭自己的爵位。
而现在的这位侯爷,正是这位侄儿。白捡了一个大便宜不说,他倒颇有几分本事,虽然现在身无正式职位,但却是当今太子的幕僚,连皇上都对他甚为器重。
或许因为出身不正的原因,永安侯直到现在还未娶正妻,府中连一个妾室都没有。
正想着,唐娓随下人来到一处房前等候。
她偷偷往里觑了一眼,发现董文轩正坐在左边的席位上,举着手中的樽,“永安侯果真是风采过人,日后还要多多仰仗侯爷了。”
上位的男人愉快地眯起眼睛,“董大人说的哪里话,上次您送来的曳地飞鸟描画长裙母亲十分喜爱,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本侯就没见过母亲露出过这么畅快的笑容了。”
“老夫人喜欢就好,老夫人喜欢就好。”董文轩连忙赔笑。
酒过三巡,董文轩见时机差不多了,连忙说道,“说起来,我最近在行商中收了一义女,名为唐娓,风姿绰约......”他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话中意思很明显。
宋熠然挑了挑眉,或许是醉意作祟,并没有拒绝。
虽说是永安侯爷,眼前正居主位的男子比唐娓想象中的还要年轻许多,男人身穿一件深紫色广陵长衫,腰间束着一根月白色玉带,眉如墨画,仪表堂堂,本来清秀文气的面容被深沉如海的一双朗目增色不少,看上去颇有几分成年男子的坚毅。
是他。
“民女见过侯爷。”
唐娓盈盈一拜,她今天身着一件朱红色的月牙凤尾罗裙,腰间的细带勾勒出腰肢纤细仿佛不堪一折,潋滟的眸子如一汪春水,稍不经意就能使人陷进去。
宋熠然不由得怔愣了一瞬,但很快回过神来,对上董文轩谄媚的笑容,“侯爷,您看......小女如何?”
宋熠然抿了抿唇,良久沙哑地吐出一个字,“好。”
不知是否饮酒过多,宋熠然托词要下去歇会,董文轩朝唐娓使了使眼色,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依着丫鬟的指引,唐娓寻到一处房前,高耸的匾额上刻着‘千水园’,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敲了敲门扉,低声道:“侯爷?”
并未有人应她,唐娓只得硬着头皮推门而入,满室的热气扑面而来,房中萦绕着一缕幽怨的清香,甚是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