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棠脑子也灵,她立马对裁缝说道:
“有没有先做好的衣裳,刚才有位**落到河里了,叫我帮她买一身衣裳。”
裁缝也不想多管闲事,就拿出一件刚做好的衣服,他媳妇也做了布鞋在卖。
林若棠看很不错,又买了一双。
衣服是上衣下裙,是一身绿色的倒大袖的袄裙,圆领的右斜襟,下裙是黑色的,袖子和裙摆都是喇叭状。
这种裙子,叫做文明新装,是由留洋女学生先引领的潮流。
现在才四月,穿这个正合适。
林若棠买了一个黑色的斜挎包,总共才花掉法币十块。
换算一下,一百法币现在能购买一头小牛,购买力还是很强,她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
不过,法币还是要换成大洋才最划算。
法币在后期一直贬值,到后面一麻袋钱都买不到一斤粮。
她走出巷子,遇到挑着担子卖烧饼的男人,想到章镇华给的烧饼,她心里郁郁。
林若棠买了两个烧饼,一共三毛钱。
沿着从河里出来的那条小巷子,林若棠又走了两条街就找到一个旅馆。
她找到一家旅馆,说是旅馆,其实就是房东自己改建的几个小房间。
房间也很便宜,也不用登记,一天需要两块法币,还提供热水。
林若棠现在没个头绪,先交了一天的房钱。
房间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幸好还有一个卫生间。
林若棠已经身心俱疲,将衣服换了下来,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脑海里却不停回忆着章镇华死的样子,鲜血和残肢令她恐惧。
“呼!”
林若棠额头满是汗珠,突然一脸惊恐地坐了起来。
这才发现天色黑了。
她立马起来,给自己擦了一把脸。
林若棠找旅店老板要了两壶热水,简单擦拭一下,这才在镜子看到自己的模样,脸色蜡黄,过于瘦弱。
她身上舒坦不少,但是心里存着事,翻来覆去很晚才睡去。
第二天,街上嘈杂的声音将林若棠唤醒。
林若棠直勾勾看着屋顶,她心里纠结不已。
她要做的事极其危险,要是被特务抓到,自己肯定没活路了。
自己不送钢笔,也没有危险……
林若棠瞬间想到章镇华坚定的眼神,她暗自唾弃自己刚才的想法,
“林若棠,不能再胆小下去!”
林若棠说完后,就抬起头来,眼睛似乎被水洗过,隐约看到眼底淡淡的火光,似乎像一盏灯,驱散心中的阴霾污秽。
“章先生,我一定会找到……”
她谨慎地没说最后两个字,心里现在无比清醒,脑海想了无数方案。
“山鹰应该也要去济仁堂,只要我也去济仁堂附近,肯定能遇到。”
她说完后,坐了起来,穿上外套和裙子。
林若棠看着屋外的太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问了旅店老板,
“张老板,现在什么时候了。”
“这会九点了啊,侬可起晚了,你是要吃早饭呀,我晓得一家面馆好吃的嘞。”
张老板年纪三十多岁,因为守寡,性格泼辣厉害。
林若棠谢过她,她到济仁堂的对面卖阳春面的店铺,这是张老板推荐的面馆,坐在店里就能看到济仁堂。
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上海街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汽车和公共汽车也有不少。
林若棠在等面时,往店里扫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她前面那桌坐着两个男人,戴着帽子,面前一盘花生米,半天不吃,视线一直看着济仁堂。
这时候,面来了。
她低下头吃了一口面,济仁堂昨天被炸,现在已经没人了,这两人在看什么。
她心里有了几分猜测,这两人大概是特务,而且还是人人风丧胆的魔窟,汉奸的代名词,76号魔窟的特务。
昨天残害章先生的就是他们,日本的走狗是他们,他们专门残害自己同胞。
想到76号的各种刑罚,她心里一抖,强装镇定继续吃起面条。
转头继续观察面馆里的人,面馆里面还有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男人,男人背影高大,一直背对着济仁堂。
林若棠没怀疑过这人是山鹰,以为这人真的是来吃面的人,毕竟这人一直专心吃面。
而此时,吃面的谢无畏,看着悠闲吃面,实则心里煎熬紧张。
昨天麻雀的据点被特务端了,而且昨天上午麻雀就刚收到一份情报。
他现在想进济仁堂看看,可刚到这里,就发现特务们监视济仁堂,好像就是在等接头人现身。
谢无畏一下就猜到,特务没有得到麻雀的情报,不知道麻雀将情报藏在哪里。
现在济仁堂被特务盯着,他只等到晚上趁机进去寻找。
谢无畏为了不让特务看到他的脸,也不怀疑他,故意背对济仁堂。
他心里焦急起来,情报一旦过了时效,那就没有任何用。
他必须在三天之内找到情报,麻雀作为一名地下党组织的老成员,一定会将情报藏在某处。
这边林若棠刚结完账,正准备走,就看到一个货郎推着小玩具走过来。
她看到风筝,神情若有所思,立马喊道货郎,
“那个老鹰风筝我要来了。”
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其他人都没反应,而那个背对林若棠的人,却微微皱起眉头,他立马喊来老板,
“加菜!”
又端起茶水,趁机侧头看向林若棠。
他很敏感“鹰”这一词,因为他代号就是“山鹰”。
而他一直都是和麻雀是单线联系,也就是说现在要找“山鹰”的人,就是麻雀的人。
谢无畏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学生,买了一只老鹰风筝,站在门口摆弄一下。
林若棠摆弄着手里的风筝,刚才她见到这里有特务就明白了,麻雀的接头人肯定也会来。
她又不知道谁是“山鹰”,只能用这种方式暗示,要是附近“山鹰”在的话,肯定会跟她联系。
摆弄一会,林若棠担心引起旁边两个特务的注意,连忙带着风筝走了。
她先去商场转了转,发现内衣都要两个大洋两角五分,瞬间放弃在商场买衣服。
转而买了一把牙刷和一个毛膏,两样三毛,一个面油五毛,肥皂两毛这一共才花了一块钱。
她又路过面馆,发现两个特务还在,林若棠脚下也没停下来。
去了旁边的布店,她看了一些布料,蓝色的布料扯了五尺,白色的布五尺。
林若棠买的是上海土布,这些还没超过三块,又买了一些细棉布,她要做两套内穿衣物,毕竟商场里的内衣太贵了。
她简单地转悠了一圈,就回去了。
林若棠回去后,就看到张老板坐在门口,心里瞬间有主意了。
“张老板,有件事麻烦你,我想找人做衣服,你知道我刚来,商场里的衣服太贵了,我就买了一些布。”
张老板放下瓜子,立马接过,画得弯弯的眉毛扬起,眼神在布料上打转,笑眯眯地说道:
“我跟你说哟,我老多朋友的呀,你找我没找错。”
张老板一看,就知道这些布料做完一套还有剩的,到时候这些多出的布料就是她的了。
张老板心情很好,和林若棠说起闲话,
“商场那些衣服贵死了,都是那些大**才买得起,我们老百姓都是自己做衣服,我这巷子里的老邓家,有条裤子穿了三代了,现在还在穿……”
林若棠一脸怀疑,真的有吗?
张老板见她不信,立马叫喊旁边邻居,
“老李,你说老邓家是不是有条裤子传了三代了,现在都是传家宝嘞,全是布丁,还开档了!”
老李眼神在张老板的身上打转,张老板有些姿色,还有点闲钱,不少男人都打她主意。
老李笑呵呵点头,两人说起老邓的闲话。
林若棠却陷入沉思,心里悲哀,老邓的写照才是全国老百姓的真实写照,吃不饱,穿不暖,还被剥削,甚至还要在侵略者阴云下生活。
与这里一条巷子之隔的阴暗处,似乎有个人影,林若棠还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