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爷爷死后的第一个晚上，弟弟在网上问1948年的身份证还能不能开通手机支付。

被我发现后，他满不在乎地说：“那怎么了，趁他还没尸僵，我还能掰开他的眼睛认证。”

我通身寒意顿起，却发现爷爷真的睁开了眼睛。

1.

我从小和爷爷一起长大，被爸妈接到城里后也不受重视。

他们最疼爱的永远是我的弟弟傅长辉，因此把他宠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性格。

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爷爷下午去世，他晚上就在网上问1948年的身份证还能不能开通手机支付。

有人在下面回复：“1948年哪儿来的身份证？”

他回：“是1948年出生的人的身份证。”

“1948年......你是偷拿了你家长辈的身份证吧？你不会想要用老人的身份信息做坏事吧？”

“那又怎么样？反正人已经死了。”

“快回答我能不能啊，等太久人就硬了，到时候我就不能身份认证了。”

傅长辉毫不避讳地讲出了我爷爷已经去世的事情，这一下子就让他的帖子登上了热搜。

我守灵的间隙喝了口水，打开手机就看到了这个推送：“用死人的身份证开通手机支付”。

点进去后我发现那个发帖子的人正是我爸妈的好儿子，傅长辉！

“傅长辉！”我转过身，正打算把手机上的内容怼在他脸上让他好好看看，却发现他正鬼鬼祟祟地背对着我，不知在做些什么。

我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大步跨过去，看到了让我热血上涌的一幕。

夏季温度高，是以停灵的时候都会用冰棺将死者的尸体存放起来。

而傅长辉此刻，竟然已经悄悄地推开了我爷爷的冰棺，将手放在了我爷爷的眼皮上，想要活活撑开他的眼睛！

“你在做什么！”我大喊一声，一把将傅长辉的手抓了起来，“你这个畜生！”

傅长辉见到是我，把手从我手里挣开，笑嘻嘻道：“是，我就是个畜生。可谁叫我这个畜生下个月才满十八岁呢，爸妈又不给我钱，我买装备都没钱。”

接着他的手又放到了爷爷的脸上，还要继续那未完成的人脸认证。

我上前一把把他抱住，却碍于男女体型的悬殊，被他不耐烦地扫到了地上，打翻了地上烧纸钱的瓷盆。

这个动静惊动了在外面招揽宾客的我爸妈。

他们走进来，看到这副场景，却对我呵斥道：“傅如棠，我看你真是犯贱，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你要是把宾客都吓跑了，那些礼金你替他们拿吗？”

我强忍平静，指着冰棺前的傅长辉：“爸，妈，傅长辉他想要用我爷爷的身份信息完成人脸认证，绑定手机支付。”

“哎哟！”我妈一听，大叫出声。

她连忙去到傅长辉的身边，“辉辉，你干嘛呀，碰死人不吉利的呀。”

傅长辉不耐地摇晃着手机：“怎么就是不行啊！”

“辉辉听话，别碰死人，啊。”我妈细声细语劝他，傅长辉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了我爷爷的身上。

“呀！”我妈大叫一声，“好好的手机扔在死人身上多晦气啊！”

说完她指挥着我爸将手机从冰棺里捡起来。

之后他们才想起来问傅长辉要干什么。

“刚刚那死丫头不是说了吗，我要人脸认证，认证通过之后就可以用死人的身份刷钱了啊。”

傅长辉不满道：“你们又不给我钱，我只能这么办了，谁想到可能是我摆动那死人头的频率太慢了，这认证根本通不过。”

“辉辉，你是大学生，怎么能碰这么晦气的东西呢？”

我妈温声细语道，“不给你钱，是怕你出去学坏。你说要多少钱，我们给你不就是了嘛。”

傅长辉说了一个我一年都用不到的数，我妈很爽快地给他的青年卡上转了账。

傅永辉满意地离开后，我妈和我爸对视一眼，默契地向我爷爷的冰棺走近。

“咱们一个扶着他的上半身，一个摇着他的头，这样会不会快一点？”

我明白了他们要做什么，从地上站起来，跑到我爷爷的冰棺前，张开双臂拦住他们：

“不准用我爷爷的尸体干那些事情！”

我妈不耐烦道：“让开！”

“我不让！”

我妈向我爸看了一眼，我爸就接收到了信号，走过来狠狠地踹了我两脚。

虽然早有准备，但我还是被我爸的脚踹到，我嘴边传来一股血腥的味道，蜷缩在地，再也不能直起身来。

“真是犯贱！”

我妈横了我一眼，随后就和我爸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2.

我爸妈忙活了大半天，好不容易通过了人脸认证，最终却没能如愿。

“妈的，这死东西名下根本没有银行卡。”

我爸问：“是不是没钱啊？”

我妈冷笑：“之前他十万块钱都拿得出来，怎么可能没钱？”

她眼珠滴溜溜一转：“我看是没把钱存在卡上吧，如果是存进了存折里，或许就没有网上银行这个功能。”

“可是我爸的房间我们都搜过了，根本没有存折啊。”

我妈思索片刻，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做作地笑开：“棠棠，你知道你爷爷的存折在哪里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爷爷最疼爱你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撒谎！”我妈突然尖叫起来，“你是不是趁我们不注意，把你爷爷的存折藏起来了？”

我浑身颤抖，抱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连你弟弟的钱你都偷，你真是不怕教训了！”

我妈开始上来对我拳打脚踢，光是用手脚还不过瘾，她还抽下了我爸的皮带，用坚韧的牛皮带狠狠抽我。

我的哀嚎声久久不散，直到傅长辉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好了好了，别打了，我要睡觉了。”

我妈这才罢了手，她朝地上的我啐了一口：“你最好把存折交出来，不然等过几天我忙完了要你好看！”

我发着抖，没有说话。

其实爷爷的存折，真的在我这里。

我躺在地上，手脚和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青紫和血痕。

我缓了缓，还是站了起来。

我爸妈在教训完我后走得很干脆，我爷爷的冰棺都没合上。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爷爷身上的寿衣都已经乱了。

我给爷爷整理好衣着后，就想要合上冰棺。

这时我发现，爷爷好像和刚刚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的眸子睁开了。

我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但突然又想到，刚刚傅长辉和我爸妈弄人脸认证时，都掰开过爷爷的眼皮，他的眼睛肯定是那时睁开的。

“爷爷对不起。”我心里默念着，伸出右手在爷爷的眼皮上拂过，想要替他合过双眼。

然而等我的手放开时，我发现爷爷的眼睛，还是睁着的！

“啊！”

我尖叫了一声，随即便捂住了嘴。

如果让我爸妈知道我爷爷身上发生的怪像，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等我意识过来时已经晚了，我爸妈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死丫头，你又在作什么妖？大晚上的不睡觉，非要我们大家都陪着你给这个老头子守灵是吗！”

我飞快把冰棺合上，低头敛眉：“知道了，刚刚就是有一个老鼠。”

“老鼠都害怕，真是在城里待久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我妈又嘟囔着走了回去。

我重新在冰棺旁坐下，看着爷爷毫无神采的一双眸子发呆。

好奇怪，我一点也不害怕，甚至内心隐隐希冀，爷爷要是能复活就好了。

“不对，”我妈又逮着我爸走了出来，“我记得你从来不怕老鼠的。”

“说，你是不是发现了你爷爷藏的存折？”

我妈拎着我的耳朵，“好啊，你还想背着我们把这钱藏起来。那些都是你弟弟的钱，你知不知道！”

虽然我极力遮挡着她的视线，但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我背后的冰棺之上。

“老傅，把冰棺推开！”

我爸毫不犹豫地听从了我妈的指令，推开了他父亲的冰棺。

“啊！”

他也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你看我爸，他、他怎么睁着眼睛？”

我妈不信邪地凑上去看了一眼，随即就吓得缩到了我背后，“鬼！鬼啊！”

但过了许久，四周一片静寂，我妈才有了胆子站起身来。

“真是奇了，老娘还没见过死人睁眼的。”她让我爸去请同村的道士。

我爸不满嘟囔着：“我当初就说了，我们这儿死人都得请道士的，叫你贪小便宜吧。”

但他还是将道士请来了。

一同跟来的还有附近知道了我爷爷“诈尸”、道士要来我家收鬼的村民。

那道士我叫李爷，他看起来有七十多岁，但白发白眉，精神矍铄。

李爷一见到我爷爷便说：“死者这是有心愿未了啊。”

“要是这心愿迟迟不能了解，恐怕死者还会继续生变，直至化为恶煞折磨亲人啊。”

“化为恶煞？”我妈尖声道，“那先生你看，要是我们马上把他火化了行不行？我就不信用火还烧不死这恶煞！”

“不可！”李爷闻言大声喝止道，“火化只能毁去他的肉身，只要他执念之心不亡，他就仍然能够停留人间，纵使是化为鬼魅也在所不惜啊！”

“先生你是说，即使我们将他火化，他也会变成鬼？”

我妈低骂了一声，“这老东西，死了也不忘给人找麻烦。”

“别说了，”李爷悠悠道，“说不定死者魂魄正在何处看着你呢。”

我妈立马住了嘴。

我爸见状又问：“那李叔，你说要怎么做才能了却我爸的心愿呢？”

李爷意味不明地瞥了我爸一眼：“倒也好说。”

他先是让我爸他们服下了一种药粉：“这是镇邪符烧就的符灰，在关键时候能保你们一命。”

“就是此物珍贵，我这里也只有少许，最多只能够保证三人服用。不知道......你们谁能够......”

“我们三个人吃就行了。”我妈横了我一眼，抢答道，“不用理这小**，她早死早好。”

李爷看这符灰被我妈分给了我爸和傅长辉三个人服下，这才说道：

“只消那死者血脉纯正的儿孙喝下一碗烧有死者生辰符纸的槐花水，在死者棺旁面覆黄纸地躺上一晚，便可请死者入梦，彼时，一切可在梦中了结。”

3.

“这不难，”我妈狠狠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到了李爷面前，“这丫头和她爷爷可亲了，肯定能很容易就请来她爷爷入梦。”

“不行！”李爷托了我一把，待我站稳后，他严厉拒绝道，“都说了是血脉纯正的儿孙了，难道你家把女的也视为儿孙吗？”

我妈讷讷不敢搭话，随后她向我爸挤眉弄眼。

我爸深呼吸一口气，“那我来吧，我不信我亲爹还能害我不成。”

李爷点点头，“待我算上一算。”

他右手手指在空中并拢，转了一转，脸色一变，“你不行！”

我爸嚷嚷道：“怎么不行？我可是我爸唯一的儿子！”

“因为，你大不孝！”

灵堂外的人群一片哗然！

“你这道士，你，你胡说什么呢！”我爸急红了脸，指着李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滚！”我妈指着李爷的鼻子大喊，“一个坑蒙拐骗的死骗子，还敢说我男人大不孝。”

李爷也不恼，悠哉悠哉地收拾起背囊，转身就走。

“妈......”我小声道，“我爷爷他，刚刚好像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