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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直到此时我才发觉,我连争吵都不愿意与他争了。
失望是细沙一千次的堆积。
聚到最后,它会成为时光的沙漏,计算着再也无法挽回的过往。
「林牧舟,何时回府?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事务繁忙!稍后让管事通知你。」
我看着张瑶送来的画像。
她笑靥如花,坐在这座城中最高的酒楼用早膳,旁边有只修长男子的手入画。
它曾在无数个良夜,抚摸过我的身体。
只是指间的玉扳指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痕迹。
午后放学,我还是决定去接林子涵。
是我将他带到这个世上,有责任让他选择将来与谁生活。
哪怕,他爱我,不及爱林牧舟多。
可去到学堂,林子涵不见了,玉佩上的暗号也无人应答。
无人发现,半个时辰前有人问他:
「子涵,要不要玩捉迷藏的游戏,看看娘亲能否找到你?」
「好啊!」
我撕心裂肺地寻了一整夜。
醒来后,有什么在我身上彻底消失。
让我迷迷糊糊地意识到,没有人会永远无条件地为另一个人付出,娘亲也不行。
直到很久以后,我捡回半条性命才有力气思量:
倘若林牧舟父子知晓这场捉迷藏游戏,会让我彻底消失,他们会否后悔?
时间回溯到林子涵消失的那个午后。
我准时抵达学堂,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地从教室出来。
直到最后一个,也不见他出现。
夫子很是诧异:
「半个时辰前,子涵说身子不适,用玉佩传音唤了家人来接。」
他想躺一会儿,主动跑到隔壁休息室的小榻。
没一会儿就不见了,夫子慌忙问门房,有个自称是他娘亲的把人带走。
门房是新来的。
看见孩子主动牵起女子的手,乖乖地唤她娘亲,没有多疑。
一阵恐惧感猛地涌上心头。
林子涵只有六岁,但从小古灵精怪。
逃课不是头一回,学堂的狗洞被堵住,全是他的功劳。
我训斥过好几次,可林牧舟说他幼时也不是循规蹈矩的学生,翻墙逃去茶楼听书。
夸儿子有他当年的风范。
荒唐至极。
想到父子俩如出一辙的性子,我给林牧舟传信。
无人应答!
再传,依旧无人应答。
他不在商铺,贴身管事也不知主子的踪迹。
我的心愈发慌乱。
林子涵再聪慧,只是个半大孩子。
我无法百分百断定,接他离开的女子是谁。
4.
想不到,除我之外,他会甜甜地唤谁娘亲。
许久未有这般无助之感。
上回,是在那场风雪中。
子涵与林郎闹别扭,非要在大雪封山之际,登山赏景。
我不放心,不顾阻拦,执意跟随。
随后失去音信两日一夜。
那时,他是我的谋划对象,我不敢置之不理。
深一脚浅一脚,不知在雪地跋涉多久。
我惊惶得泪水凝结成冰。
终于寻到了人。
思及此处,我唤来下人去寻张瑶。
同样无人应答。
不过半个时辰前,她在墙上贴了一张字条:
【子涵,可愿与我玩捉迷藏?】
我心生不安,林子涵的消失,定与张瑶有关。
我让人报官。
可城中巡役说坊间无人目睹,也无可疑之人。
我愈发笃定,或许是天道作祟。
但作为母亲,怎敢拿孩子的安危去赌?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歹人所为。
我命人备马,四处寻找,从商铺到茶楼,从私塾到林子涵最爱的书肆。
毫无踪迹。
心中防线逐渐崩塌。
为人母的责任感,让我无法安坐府中,等他若无其事地归来。
被亲生儿子伤害过多次,依旧改变不了我爱他的事实。
子时一刻,天降暴雨。
马匹受惊,我从马背上摔下。
头部重重撞击地面。
剧痛袭来。
我陷入昏迷。
我想醒来。
但头痛难忍。
耳边传来嘈杂声响。
似是林牧舟在说话:
「大夫,内子情况如何?」
「除皮外伤外,还有脑震荡之症,需静养一段时日。」
张瑶低声啜泣。
「林郎,都怪我不好,不知如何弄坏了你的传信玉佩。若非如此,阿玉也不会寻子寻到半夜,还遭此意外。
「若她醒来,告我拐走孩子,该如何是好?」
我眉头微皱。
她倒是聪明,懂得先发制人。
「无妨,到时就说是我接的孩子,恰巧联系不上。
「家务事,官府不会多管。」
「阿玉若非要与你纠缠呢?」
林牧舟声音冷了下来:
「是她蛮横,用接送孩子为要挟。不然,子涵怎会连亲娘的信都不回?」
张瑶破涕为笑。
闭着眼,我也能听出林牧舟松了口气。
林子涵在一旁糯声糯气地安慰:
「瑶姨,别难过,娘亲出事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