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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我仰慕太子。
他却在登基那日将我赐给了得胜归来的将军。
所有人都看着笑话,太傅之女单相思新帝,为其挡过剑,奄奄一息。
还为其在太子时期就养在东宫的白月光亲手缝制嫁衣,没想到竟是这个下场。
他说,「只有你能帮我。」
可目的达成,我却彻底死在了他封后前夜。
再醒,我穿成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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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绾……」。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皱了皱眉,可我不叫绾绾。
我努力地想睁开双目,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
也是,我被那个狗皇帝一剑刺死了。
那我现在,是还存着听觉,但其实我已经死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不甘心,一道忽隐忽现的光出现了。
我好像看见了那个狗皇帝。
他唤我「绾绾」。
绾绾,是他心爱的女人的名字。
云绾。
我顿时心中恶寒,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脆响地巴掌声在整个殿内贯彻。
我想,这次使得力气着实大了些,手心都有些**辣地疼。
可是那男人没生气,反而一脸欣喜地将我紧紧搂入怀中。
「绾绾,你吓死朕了!」
熟悉的龙涎香,我惦念了许久。
我叫林晏初,我爹爹是太子的太傅。
而我总喜欢黏着我爹爹,是以,我和太子也称得上青梅竹马。
他性子张扬,不喜束缚。
时常拉着我逃出宫看各种新奇玩意儿。
他总对我说,「晏晏,你是本殿最喜欢的女子。」
「日后,你就当本殿的太子妃。」
我看着他那般真切的笑,我的心也会因此跳动。
于是我常常陪着他,不管是今日去赌坊,还是明日去杨柳院。
虽然有时我会觉得吃味,但我也知晓。
上位者,哪有一生一人的?
可我没想到,他会为了云绾,将后宫彻底的解散。
我的视线渐渐回笼。
那织金龙袍映入眼帘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此时太子正抱着我。
我懵了懵,还以为话本子中的重生回到过去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可我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覆以琉璃瓷瓦的殿顶,殿壁以椒饰涂,彩绘装饰。珍珠为帘,紫琉璃为帐,陈设十分华丽。
而那内柱上竟还刻着盘旋回绕、栩栩如生的金龙!
我默了默。
这般装饰,我生前只见过一次。
「陛下,这是答应你的虎符。」
我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笑吟吟地看着景律珩。
他从前说,将我赐给时闻瑾实则无奈之举。
新帝登基,将军得胜,功高盖主。
我叹他不易,心甘情愿地嫁入将军府。
将那象征权力的虎符高高地捧给他。
景律珩摸了摸我的头,「晏晏,朕就知道你一心一意地待朕。」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他却在拿走虎符的下一秒,抽出一旁的剑直直地插入我的心脏。
我忽地觉得心脏一痛,便下意识地痛哼出了声。
景律珩紧张地松开问,「绾绾,可是我抱得太紧,弄疼你了?」
我抬眸,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模样。
忽地冷笑一声,「景律珩,你真让我恶心。」
他抓着我手臂的手一顿,一脸不可置信。
「朕为了你,除掉了林晏初,」他一向面不改色的面容几乎震怒,「你竟然觉得朕恶心?」
一瞬,我的心似乎跌倒了冰谷。
我变成了云绾。
我的手抚向那处被剑刺入的地方。
若我还是从前的身体,那里便有着两道疤痕。
一处,为救他而伤。
另一处,被他而伤。
我咬着牙,浓浓地恨意似乎要冲破双眼。
「你给我滚!」
我的脑子极乱,一时不知道先接受那个。
从前,我待云绾如何,现在心便有多疼。
云绾是个孤女。
那日我和景律珩出门游玩,正好碰上了敌国奸细。
我们本就偷溜出来,没带任何的侍卫。
他们伪装成商贩,纵使他武功高强,也难敌几百。
眼见那剑便要直直刺入景律珩身体,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噗呲」一声,剑直直没入我的心脏。
云绾也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武功高强,没两下便将敌人打了个四处奔逃。
那时,景律珩死死地盯着她。
我以为,他是怕她伤害我。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阿珩,姑娘是个好人,日后定要好好报答。」
他这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我,点头道:
「我将她请进皇宫,你千万要好好的。」
我回到皇宫,太子将整个太医院的人尽数叫了来。
说要是救不了我,便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幸好,太医说我命大。
那剑锋离我心脏要害处极其近,但还是有些距离。
云绾被叫进了宫。
我怕她不喜欢进宫,便偷偷问她:
「你要是不愿意进宫,我便向殿下回绝了此事。」
她说:「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自然是想进的。」
我以为她只是不敢拒绝,便只得叹气点头。
也因此,我时常找她玩,不管遇见了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是第一个带给她。
太子还打趣,「从前,你只会喊着太子哥哥,现在心里只有云绾。」
我赧然,「太子哥哥自然是最最重要的。」
还没等他回应,我便立马撇开话题,「和绾绾一样重要。」
我盯着太子,哦不,现在应该说是皇上。
如今的他和从前也没什么两样,只是那眼神中多带了几分冷冽寒意。
可他看着“我”,眼底是藏不住的情意。
我从来没见过的。
我闭了闭眼,终究是接受了我死后,变成了云绾这件事情。
「对不起,阿珩。」
从前,我让云绾和我一样这样称呼景律珩。
我掩去心思,换上虚弱的笑。
「我只是一时身体不舒服……」
他眼中的怒意瞬间烟消云散,「绾绾,朕知道你觉得对不起林晏初。」
他抱了抱我,轻声叹气。
「可朕这一生,只愿与你相守。」
我的双拳攥紧。
他从前常要拉着我去杨柳院的时候,还说男子一生是要多见识几个女子的,不然会让别的男子瞧不起。
他又摸着我的头,「何况,我家绾绾不是一向不喜我与她相处?」
我的眼神更冷。
说出的话却是无比轻柔,「陛下,绾绾身体不适,想吃镶银芽。」
「好好好,有胃口吃饭便好。」
我心里作呕,面上确实更加笑得晃眼,「绾绾要吃陛下亲手做的。」
他轻轻地刮了刮我的鼻子,宠溺道:「好,此次你受委屈了。」
我心中冷笑,他从前可标称「君子远庖厨」。
他突然眼神一凛,「朕一定会给你个公道。」
我敛了神色,皱眉试探。
「你要做什么?」
他笑了笑,「绾绾别害怕,不过一个太傅,朕还是能处置的。」
「……」
我爹爹?
也是,我爹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
爹爹待我是出了名的好。
我和太子闯下什么祸,爹爹都不会责罚我。
旁人总劝他要多多管教我,一个女子去青楼传出去实在是难听。
他常说,「我家晏晏从小没了母亲,自是要骄纵些的。」
爹爹……
我深深地看了眼他,故作嗔怒,「陛下再在这儿待着,臣妾恐怕要饿死在这儿了。」
镶银芽是公认的难做。
每一根合格的豆芽都是要从成千上万根里精心挑选才能出现,还要将选出来的豆芽掐头去尾。
豆芽中通后,用针线穿过其中,期间需毫无破损,鸡肉成丝状,恰如其时恰到好处。
我看了眼天色,时间已然过去大半日。
景律珩从来不喜干这种浪费时间,还达不成什么目的的活。
但我还是低估了景律珩,又或许是我从来没能真正地认识他。
当他噙着笑走进来的时候,确实让我无比惊诧。
「绾绾,朕给你做好了。」
其实我本是想,没准他是叫御厨做好了,后又谎称是他做的。
可是景律珩手上被水泡久后泛白的模样还是让我觉得扎眼。
我看着他,心里更加地想笑。
「陛下还真是为了绾绾,什么都愿意做。」
「那是自然,不若你抛弃朕,独留下朕一人,」他顿了顿,「朕一个人想来也没什么意思。」
「是吗?」
我属实没想到他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对云绾用情如此。
我闭了闭眼,想及时将泪憋回去。
可是那泪一旦出来了,还如何回得去呢?
他连忙伸出手,擦了擦我的泪。
我撇开头,淡淡地说道:
「陛下,我又不想吃了。」
他给我擦泪的手一顿,但还是应了我。
我又想起来,从前他带着杏仁来林府。
「晏晏,看我今日带了什么给你。」
我连忙欢喜地问他是何物,但怎么也没想到是杏仁。
我一吃杏仁,便浑身起疹子,高烧不断。
他说,「云绾说这个最好吃了,本殿也带来给你尝尝。」
我浅笑,「我不喜欢吃。」
但他立马沉了脸色,我最是看不得他生气。
又怕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便立马拿了几颗放进嘴里。
我忘记了。
我爹爹其实早就说过了。
只是他忘记了。
我嘴里觉得苦涩,虽然早在他刺向我的那刻起,我便对他没了情意。
但现在再切切实实地经历,还是觉得酸涩。
恨自己为何没能早早地看清楚他。
害得现在爹爹因为我也要被责罚。
还有……
时闻瑾。
我的眼神闪了闪。
嫁给时闻瑾之后,其实我是开心的。
他待我极好。
虽然嫁给他半年,统共见不了十面。
我看向景律珩,「说起来,太傅也不是有意为之……」
他还没等我说完,眼神一眯。
我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但很快便意识到,就算他多厉害,我现在的身体都是云绾的。
要说我是林晏初,没人敢信的。
我顿了顿,「我可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他叹了叹气,「就是心疼朕的绾绾。」
「要不是那老东西联合众人上书讨伐朕弃林晏初,你也不会被白白打十板子。」
我冷笑,好一个十板子。
做样子也不做的像样一点!
我转眸,心觉多看他一眼都要吐出来。
却无意间看到了那被挂起的红色喜服。
那是我从前为她缝制的。
她说,我是第二个待她这般好的人。
我心里感动,「你放心,从今往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没人做你的后盾,我做。」
「往后你我便是姐妹。」
我对她的事情比对我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
我其实并不擅长女红,但她说旁人都有娘家人亲手缝制嫁衣。
我便没日没夜地学习女红。
丫鬟心疼我,「**,这手都被扎地不能看了。」
「让奴婢缝便好,何须亲自来呢?」
我只笑笑说,「绾绾只有我一个亲人。」
我走上前,将那喜服取了下来。
刚丢在地上,喜服便彻底地展开来。
我才发现,这喜服已经彻底破败不堪。
除了外面套着的外衣,里面的衣裳全部被剪成了布条。
我深深地吐了口气。
云绾啊云绾。
你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这衣裳怎么破成这样了?」
景律珩带着诧异的声音传来,我冷笑着看他。
「你不知道吗?」
他沉默了一瞬,「朕知道朕和她相处,你吃味。」
我眯眸看着他。
「但那虎符,只有她能拿到。」
「……」
「为何,只因为她愿意为了你作践自己?」
我死死盯着他,带着嘲意逼问。
他的眼神晦涩,「时闻瑾。」
我疑惑地看向他。
「因为时闻瑾待她有意。」
我惊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但时闻瑾怎会待我有意。
我从来没见过他。
景律珩将我搂在怀中,「少时我带着林晏初出宫,她没注意掉进了水潭。」
我记得。
那是我第一次和景律珩见面。
他捉蛐蛐,让我在原地等他。
我等得无聊,便看鱼儿。
没想到一个跟头便栽了进去。
隐隐约约地我被一只手拉了上去。
等我再清醒时,便看见景律珩担心地问我有没有事。
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对他便百般信任。
我感觉景律珩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其实救她者并非是朕。」
我抬头看向他,「是时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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