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下飞机,理城机场到学校有着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而她和江辞允在围墙外相遇的时间大概是七点左右。
陆昭昭默默计算起时间。
也就是说,他一下飞机就去了学校,然后遇到了正在翻墙的自己。
从机场直奔学校,按理说应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去处理。可是在围墙外,那时江辞允说自己并没有进过学校门。现在他们已经齐双双的站在江家客厅。
嘴里说有事处理的江辞允,从始至终并没进过城一中的大门……
陆昭昭虽然满腹疑问,但当下的她提不起任何兴趣。
她轻声说:“江姨、江叔叔,我先上楼了。”
“怎么了?”江母瞬间直起倚靠沙发的后背,“哪里不舒服?”
从上辈开始,陆家和江家两家就走的近,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陆昭昭又讨江氏夫妇的喜爱,对待她和自己女儿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尤其在陆昭昭母亲去世后,江家将其看的更重了。
对于江母反应陆昭昭有点无奈,“没有不舒服,就是单纯的累。”
察觉到陆昭昭有些不对劲,但面上又看不出什么。江母眸光在她脸上转一圈,只好柔声说:“去吧,早点休息。”
江辞允投向陆昭昭背影的目光沉沉,直至对方完全消失在楼梯转角才收回,转头对上江父那双严厉的眼睛。
江父单手搂着自己妻子:“我记得最后一场比赛是三点结束,所以你买的是时间最近一趟航班票?”
江辞允走到一旁倒了杯水,半阖着眼喝水没说话。
江父没打算听到回应,继续问:“昭昭转来理城的事,我和你妈也是开学那天才得知,期间并没有和还在比赛的你提起。可是,怎么感觉你早就知道?”
江辞允压着嘴角,依旧保持沉默。
楼下后来说了什么她听不真切,只能零零散散听到一部分字词。
随着房门的关闭,江父的声音才被彻底隔绝在外。
铺着淡蓝色床单的床上,歪着几只玉桂狗。陆昭昭这才想起——从碰见到现在,江辞允似乎从来没有问过她住哪。
傍晚墨色浓郁,云层低垂缓缓掠过月光,屋外树影婆娑晃动,窣窣作响声里夹杂着声声虫吟。
陆昭昭半夜从床上起身,顶着有些昏沉的脑袋迷迷糊糊下楼喝水。
客厅摆放的落地灯投着昏黄的光亮,厨房里,江辞允垂眼盯着壶中不断沸腾翻滚的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台面。
“嗒。”随着水壶跳闸声响起,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抬手摁下墙上的开关,眯眼看向那边。
屋顶炽白的灯光蓦然照亮,双颊泛着不正常红晕的陆昭昭抬手遮挡。
可能是突然换了城市有点水土不服,也可能是晚上那个冰淇淋惹的祸,陆昭昭夜里没有征兆的发了烧。
至于后来怎么重新回到床上,又是怎么喝完一碗药,意识不清醒的陆昭昭没了印象。
躺在床上陷入昏睡的她依稀知道房间里有人进进出出,还会有个带着凉意的东西隔三差五贴上额头。
再次睁眼时,已经到了第二天。
房间里温度适宜,窗帘也被很贴心拉的严丝密合,耳边只有空调呜呜的运作声。
她用手撑床坐起,揉了揉半睁的眼转向床头摆放的电子钟,屏幕显示上午10:33。
陆昭昭:“……”这是被人灌了安眠药才能有的效果吧。
她下了床,拖拉着鞋子打开房门往外走。
江家一共四层,她和江辞允的房间都在三楼。
从楼上一路下来,没有看到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偌大的房子静悄悄的。
直到看见厨房冰箱上的便条贴,陆昭昭才知道江氏夫妇临时性出差,而保姆李阿姨出门买菜去了。
陆昭昭摁着早已咕咕叫的肚子,最近的一次进食还是昨晚那个冰淇淋。
按照便条贴上的提示,她揭开处于保温模式的砂锅,屋内瞬间香飘四溢。
后来喝完粥的她无所事事,绕着江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走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趁着李阿姨没回来前溜之大吉。
正午烈日炙热,晒得路人灼心难耐。
刺眼的阳光在枝叶缝隙里穿梭,光影一闪一闪仿若星光点点。
夏风拂过,枝叶随之轻轻摇晃。
正午十二点十五分,正是理城一中学生吃午饭的时间。
大部分学生都集中在食堂,剩下的要不继续在教室埋头苦读,要不人已经到了宿舍。
陆昭昭避着头顶的太阳,尽量走在有绿叶遮挡的阴影下。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昭昭有意往旁边挪开一步给对方让路。
可是世事总无常,大肠包小肠。
准备从陆昭昭身边跑过的短发女生没注意看路,朝一截树枝干精准的踩了下去。
她脚下一滑,上半身不受控制往旁边倾斜,陆昭昭右手小臂顿时一片沁凉。
“啊,对不起。”两手都捧着西瓜汁的短发女生勉强站直,一看愣在原地傻眼。
粘稠的西瓜汁液一路流淌蜿蜒向下,凝聚指尖滴落在地。
陆昭昭低头查看身上的校服——还好没弄到。
再怎么嫌弃那股黏糊感,她言行之间仍旧保持着礼貌。
“没事。”陆昭昭甩了甩手臂,示意旁边屹立的科技楼,“我等会进去找个厕所,用水冲一下就好了。”
“真的非常抱歉,不好意思。”短发女生还是很愧疚,再次道歉。
陆昭昭朝她摆手,转身朝那栋科技楼走。
比起外面,这栋楼里更显寂静幽清,细针落地可闻。除非课程内容安排了科学实验需要上课,平时几乎不会有学生跑来科技楼。
陆昭昭顺着地上的指示一路上到二楼,拐入右边的走廊,朝着最尽头方向走去。
厕所大门近在眼前,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若有若无的女生声音从里面传出。
厕所里有人,应该不止一位。
陆昭昭走路的动静一向很小,以至于关着隔间门聊天的两个人压根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听说你和她走的还挺近,你们关系很好?”
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一字不漏的落入陆昭昭耳中。
说这句话的人声音陌生,陆昭昭起初没太在意,只是目光平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和她?关系好?”
“呵,这怎么可能。”
陆昭昭没料到会在这里听到许嘉艺的声音。
她嘴唇微启,准备出声打个招呼,但下一秒又重新闭上。
潜意识告诉自己,此刻不出声会更好。
“说实话,要是可以我都懒得搭理她。”
“全身上下可能就那张脸勉勉强强。”许嘉艺满是不屑:“成绩是真差。就开学那天,我问她以前成绩怎么样,她一直支支吾吾岔开话题。昨天脑子抽的我问她题目,居然给我讲个错的!”
许嘉艺嘀嘀咕咕:“真搞不懂这样的差生是怎么进的一中,还塞进了最好的班。”
还是人生第一次被说成是差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嗯……很是稀奇。
陆昭昭无声的笑了一下,选择继续当个合格的偷听者。
“昨晚我本是打算先骗她翻个墙,然后找个肚子疼要上厕所的理由开溜,这样后面被抓住的就只有她一个。”
另一个女生故作惊讶:“做这么狠,她哪招惹你了?”
“哪招惹了?”许嘉艺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刚转来就不安分,仗着那张脸四处招蜂引蝶,典型的狐媚子!”
“其他人我就算了,居然连祁连都对她不一样!”
里边的许嘉艺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哪里,倒吸一口凉气后语气变得更差。
“要不是突然听到祁连的声音,我也不会去爬那个破墙,就不会被那些烂石头刮伤手!导致我现在一碰伤口就疼。”
陆昭昭盯着洗水池若有所思,起了个小小的坏心思。
她抬手将水龙头的水量一下开到最大。
淳淳的流水声中,两人聊天声音戛然而止,然后陷入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