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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博从浴室出来,主动问起了我孕检的流程。
如果我没有看他的手机,我可能还要以为是他在主动关心我而感激涕零。
他解释道「我一个同事怀孕了,我替她问一问。」
这个所谓的同事除了蒋洁,不会有其他人。
我佯装细腻的和他分享起了流程,他似乎看我懂事,破天荒地揽住我的肩,在我颊上轻印一吻。
他不知道,女人懂事的时候,就是她已经不爱的时候。
曾经我希望,他的肩膀能够帮我遮风挡雨。
结果他带了给我最大的风雨。
第二天一早,我假意开心地搂住他的腰,在后领内侧贴上了一个小小的GPS定位装置。
晚上,他给我发微信,告诉我临时加班。
我看这定位,不仅哼笑,加班加到酒店里。
我新买了一身衣服,带着墨镜安静的坐在酒店大堂里,守株待兔。
直到到远处蒋洁依偎在他的怀中,亦步亦趋,他亲昵地吻她的额头,两个人宛如一对热恋的情侣。
我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眼里的寒意,拿稳手机用摄像头记录下了他们亲近的这一幕。
但下一秒,我从屏幕里看到,蒋洁回过了头看着我,她发现了我!?
她不仅没躲闪,反而对我露出一个宣告胜利的笑容。
我惊讶地呆住,随即,只感到血向头上涌,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杀了这对奸夫**。
但我忍住了,我知道,此时此刻的冲动,占不到任何便宜。
而且,就算把方博打到住院,也不会戳到他真正的痛处。
我要他身败名裂,杀人诛心。
那天过后,我仍旧和他住在一起,和他照常聊天。
还把养胎的补品都装进一个礼品袋里,递给他,让他给他那个「怀孕的同事」。
这样的善良举动让他倍感欣慰,还真的大言不惭的把这些东西都拿给了蒋洁。
就在我把礼物交出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蒋洁打来的。
她约我在公园见面。
蒋洁见到我,从容地微微一笑,把我送出去的礼品袋摔在我脚下。
「怎么,向我**?你不要天真了,你以为你这个孩子能生得下来?我能害你一个孩子,就不怕再来一次。」
我着看着她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你以为你害死我得到方博,你就万事如意了?为了一个渣男放弃自己的名声和尊严,有意义吗?」
她不理会我,只平静地继续说下去。
「上周末,你去了公园散步,并喂养了一只流浪猫;前天,你点了一份披萨套餐;昨天......」
她居然知道我的所有行踪?甚至知道我点的外卖?
我惊讶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可能远比我想象中可怕。
「明白吗,于乔。你的所有踪迹,我都知道。别以为只有你可以跟踪方博,我也可以跟踪你。我不会让你的孩子活下来。」
说完,她扬长而去。
我站在风中,只觉得全身发冷。
她就这样爱方博?
而我必须抓紧时间,正因为我最近装出的乖巧听话让方博放松了戒备心,当我假装不经意地探听他工作的安排,他也毫不设防地告诉了我。
方博是负责社会版的记者,经常走访一些养老院、孤儿院、重症病房之类的场所采访。
网友赞美他,说他写下的是最有温度的文字。
他这一次要去的,是妇产医院,去采访那些准备做人流的女人,问问她们,是什么让她们选择了放弃肚子里的孩子。
我想,就是这个时候了。
方博,这个惊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6
我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师为我注射了麻药。
整个过程没有太多痛感,我的内心也毫无波澜,但眼泪止不住地流。
医生正从我身体里剥离的,是我的这么多年被洗脑的愚蠢,还有我对方博全部的感情。
截至这一次,我已经为方博做了三次人流。
第一次,他心疼地抱着我,向我保证,在我们准备好的时候,一定还会有孩子。
第二次,我的孩子被蒋洁害死,他大度地代我接受了她的道歉。
第三次,我如他所说,一个人能做的事,的确没有必要两个人做。
手术结束,因为我的出血有些严重,需要留在观察室再观察一天。
这时,我听到了门外方博的声音。
方博正在采访刚才为我做手术的医生。
「您这些年,有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病人呢?」
「我知道,每位选择让一个小生命离开自己的妈妈,都有她们的理由。」
「我认为,一个社会应该让妈妈安心地生下孩子。妈妈们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她们病了,而是社会病了。」
他的声音温和,而且感情充沛。用网友的话说,就是富有温度。
而我只是觉得虚伪可笑。
妈妈病了,社会病了?
你有没有想过,有病的人是丈夫?是你?
「我想去和里面的妈妈沟通一下,看她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采访。」
我从观察室的床上坐了起来。
可能我的脸色太难看了,护士连忙来扶住我。
我挣扎着说:「告......告诉外面的记者,我愿意接受采访。」
方博应该很高兴吧,以为自己又抓住了一个社会新闻。
不知他亲眼见到放弃这个小生命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子时,会是什么表情呢?
不知他得知自己的亲生骨肉早已不复存在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态呢?
正当门要被推开时,我眼看着门把手顿住了。
忽然出现的,是蒋洁的声音。
蒋洁声音里带着笑意,让他去医院食堂,说院长愿意接受他的采访了,这是万分难得的机会。
方博十分兴奋,连忙带着摄影师感恩戴德地跑了过去。
我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心中掠过一抹失望,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接着,观察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是蒋洁。
她要告诉我,我无论走到哪里做了什么她都知道。
但她看着我,没有了往日的愤怒和挑衅,就只有一脸的淡漠。
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暴露了她现在非常疲惫,她挤出一个笑容。
「怎么,这么怕我,自己亲自动手了?」
我很想说,我本来就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但我没有力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好你自己动手了,以后我可以放过你了。你休养好了之后,就和方博离婚。最好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要回来。」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看出了我的疑惑,慢慢走来坐在我的窗边,低声问我:「你应该看过蒋乔的新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