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夕萤的声音轻轻的,还带着些许恼怒。
霍不疑慢慢睁开眼,眼底没有笑意,也没有愤怒,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
“你死在我怀中,我亲眼看着你的尸体被烧的只剩一具骸骨……你离开我后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不相信你真的死了。”
“我从来不信佛,但我曾无数次跪在佛像前,乞求神佛把你还给我。”
“我还亲自去向皇上求了赐婚,我为你换上嫁衣,为你举办盛大的婚礼。”
“每一天,我每一天都在悔恨中度过!”霍不疑盯着屋顶,搁在身边的另一只紧攥成拳,“我每一天都希望自己能死在敌人的手中,希望能到地底下去陪你。”
“今天在城门口看见你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愤怒——如果你还活着,你明明就还活着,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霍不疑突然坐起来,扯着孟夕萤的手臂将人拉到身前。
他漆黑的瞳孔下满是血丝,可他的眼神又在一瞬ʝʂց间变的悲伤:“但当我看到你脸上的伤疤……阿萤,你该怪我的。”
他紧握成拳的那只手慢慢展开,掌心缓缓贴上孟夕萤布满伤痕的那半边脸。
男人的掌心很烫,在肌肤相贴的那一瞬,孟夕萤身子颤抖了一下。
她下意识想往后缩,但霍不疑用了力气不让她躲。
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揽入怀中,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一滴眼泪掉下来:“阿萤,对不起,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要……你不要再离开我。”
孟夕萤被男人温热的怀抱笼罩。
感受到从肩膀传来的湿润感的那刻,她的心好似被狠狠一锤。
她从没见过霍不疑哭过。
在她的记忆里,更多的霍不疑的模样,是他从前在长安城里被欺负的时候。
他常常被打得浑身布满淤青,身上的伤还可以用衣服遮盖,但脸上的伤就盖不住,如果脸上的伤太多,他就会在长街上游荡,等估摸着霍母睡着了,他才会回府上简单处理下伤口。
后来他就学会了挨打的时候护住脸,这样就不会被霍母发现淤青。
再后来孟夕萤遇见了他,她会悄悄把他带回孟府,给他上药包扎,还偷偷找来医师给他检查身体。
那时候的霍不疑不管受到怎么样的对待,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孟夕萤想,或许霍母去世的那天,他会一个人悄悄躲起来哭过。
毕竟他是那么不想被别人看到脆弱一面的一个人。
可孟夕萤推开抱着自己的霍不疑,眼中的清冷仿佛片刻前不曾为霍不疑的眼泪感觉到心痛过。
“霍不疑,从我死的那天开始,我和你,就谁也不欠谁了。”
霍不疑挂在睫毛上的泪狠狠一颤:“什么?”
孟夕萤却很冷静。
她拉开两人的距离,平静的看着他:“三年前我背弃承诺,害你母亲死于家中无人过问,两年前你手刃了我父亲,又对我……我们之前的纠葛也该结束了。”
“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孟夕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