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从心里冒出的一丝侥幸，在这场会议里消失殆尽了。
——他一定还是很讨厌自己！
挡个电梯又能怎么样了？
那种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出手帮忙的吧。
这不能改变傅承何对她的看法。
不然为什么一整场会议下来，他都在用那种可以冻死人的目光看她。
身为傅氏集团繁星项目的乙方代表，祝予舟尽量保持冷静自若，不能让傅承何听见她声音里自带的颤抖。
为什么她会那么心虚。
一方面是她当年总是欺负他，最后落了个不欢而散，这让她心怀愧疚。
一方面是她认为，傅承何这种闷葫芦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类型，他阴暗的隐忍多年，一定是在等一个复仇的机会。
如果他想要报复自己，那么他作为甲方的身份，岂不是对她手拿把掐？
此时，集团的助理在祝予舟的桌前放上了一册装订精良的项目计划书，首页赫然呈现出两个字——繁星。
繁星项目，是傅承何正式接管傅氏后，全然由他着手开创的一个项目。
便是铲除A市的市中心的老商场，在此之上建立一个以“繁星”为名的大型商业体。
商业体的外观建筑设计，傅承何请了闻名世界的建筑师封慈鸣先生。
而祝予舟身为封先生的学生和助理，此次正式前来就是要与甲方商讨项目细节。
虽然封老先生在建筑界就是神话般的存在。
但他本人一般都不出面，要么在家里埋头做设计，要么就去庭院里摆弄花草。
老爷子自从身边有了祝予舟这个徒弟，社交的事情就都交给她了。
从此以后，无论祝予舟带着封慈鸣的设计团队走到哪里，甲方都是恭敬万分，不敢得罪，生怕封老先生一个不高兴就不干了。
虽说到了傅氏集团这里也是一样，项目负责人柳筱芸一边看自家傅总的脸色，一边也在观察祝予舟的状态。
祝予舟因为紧张，咳了一声，柳筱芸立刻让助理往她的水杯里放胖大海，一系列润滑清肺的水果送上来。
祝予舟因为不敢看傅承何的眼睛，汗流浃背，柳筱芸直接把空调调到了16度，又贴心的给她腿上盖了毛毯。
柳筱芸——一个把察言观色四个字运用到极致的超级打工人。
“祝**，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祝予舟本就忐忑，被柳筱芸询问自己的异常，她更是心虚的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很好。”
然后她偷偷的瞅了傅承何一眼。
很好，他喝水了。
他放下水杯了。
他又看着自己了。
救命。
该如何掩饰自己的尴尬。
祝予舟安慰自己。
别怕，说不定人家根本不记得她是谁呢，大老板日理万机，肯定把她这种小虾米忘了个干净！
想到这里，祝予舟又鼓起勇气抬眼望去，直接对上那双晦暗凛冽的眼眸。
男人微抿薄唇，神情一派肃然，眼里仿佛掺了千言万语。
下一秒祝予舟就匆忙的移开了目光。
可恶，他绝对没忘！
听着自己如雷般的心跳，祝予舟默默地干了一杯胖大海。
助理眼尖，又给她续了一杯。
在此期间柳筱芸把繁星项目简单的跟祝予舟介绍了一番，拿了一些资料请她带回去给封慈鸣看看，同时说了一些他们对商业体外观的期望与想法。
“我们希望整个商业体如同它的名字‘繁星’一样，给人一种身处繁星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绚烂的感觉……”
祝予舟连连点头，立刻记下柳筱芸的话。
有事儿做会显得她没有那么不自在。
柳筱芸：“我们大致就是这些想法，主要还是看封大师怎么发挥了，这个工程不着急，我们会给足时间。”
祝予舟放下笔，又喝了一口胖大海后对她说道：“封老师刚刚收工C市歌剧院的设计，最近还在休养，所以繁星项目的设计初稿可能会在半年后给出。”
“没关系，我们能理解，能请封老出山是我们的荣幸，多久我们都愿意等。”
祝予舟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傅承何。
男人已经移开了目光，沉默的靠着椅背。
柳筱芸也疑惑，怎么傅总自从见了设计师团队后就一言不发了。
她甚至感觉身旁阴风阵阵的。
路进文是封慈鸣的小徒弟，也是祝予舟的师弟，他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
自他加入设计团队以来，见到的甲方对他们的态度无不恭敬，再大的老板都会弯下腰来跟师姐握手，偏偏这个大名鼎鼎的私生子不一样，到底是用肮脏手段上位的市井暴发户，不配请封老师来为其创作设计。
不明所以的他秉持着初生牛犊的优良美德，直接对傅总进行了一个慰问。
路进文：“请问傅总对这个项目还有什么要求吗？”
此时无论是祝予舟还是柳筱芸，都不自觉瞪大了眼睛看向这个使不完牛劲的小青年。
祝予舟的眼睛写满了四个字：你有病啊。
然而路进文看不见，他A了上去：“或许傅总并不重视这个项目。”
傅承何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目光掠过对面的祝予舟，不偏不倚的落在路进文的身上。
祝予舟瞬间冷汗直冒，她也不管自己穿的是不是高跟鞋了，在桌底抬腿就给了路进文一脚。
路进文依然毫无察觉，他还在输出：“从刚刚开始您就一直不说话。”
祝予舟又是一脚。
路进文动也不动，仿佛有个铁腿，“请问是对我们设计团队，或者说是……对封老师有什么意见吗？”
气氛瞬间冰冷，就连久经沙场的柳筱芸都愣了一阵，虽然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向路进**了许多解释。
诸如傅总才从国外出差回来，状态还没调整好。
诸如傅总为了请封老先生出山下了很多功夫，绝不存在不尊重或者看不上一说。
就在这时，傅承何嘴角轻轻的扬起，鼻息里带了一丝笑意。
笑的祝予舟脊背发凉。
傅承何：“抱歉，我不善言辞，在沟通交流这块儿，柳总更为擅长，她可以更准确的表达出我们的诉求。如果我的沉默让您产生了误会，我向你道歉。”
男人的声音冷静沉稳，语速不快不慢，却气场十足。
“再者，我欣赏封老先生的设计，他是设计界的名家大师，我当然不会对他有意见，更不要说是对他所带领的设计团队了，只是……”
只是？
所有人屏息凝神，都在静静地等待傅承何接下来的发言。
“只是我想问问祝**。”
傅承何嘴角噙着微妙的笑意，他眼眸流转，目光落在祝予舟身上。
“你为什么一直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