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月折梨花

和月折梨花

作者:织尔
时间:2024-09-03 11:53:32
状态:已完结
简介:

主角是苏安宴万时今的短篇言情小说《和月折梨花》,本书是由作者“织尔”创作编写,书中精彩内容是:远处走来一个年纪稍大的婢女,向我行了行礼,看向我的眼里带了些泪花温声道:“姑娘,老夫人有请。”……

和月折梨花精彩章节免费试读

第7章

初春反潮,最近总是下雨。

我出了屋溜达,门口没有守着的人,刚溜达一会就听见外头有哭喊声。

闻着声走过去,看见一群人围着,人群中有人哭着道:“挽心姐姐,我求求你让我见见贵妃吧,我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贵妃喜静,莫要扰了她,来人,给她拖出去。”

我凑近了去瞧,拍了拍挡住我的宫女示意她让一下,那宫女转过头瞧到我惊呼一声连忙跪地。

几乎是瞬间就跪了一圈人。

“娘娘,娘娘求你救救皇后,奴婢求您了,奴婢给您磕头了。”

春若看见我爬到我的脚下,她已经哭的面目狰狞,眼泪鼻涕挂了一脸。

有些脏,我往后退了退,明知故问道:“你不在宫里伺候皇后,跑我这做什么?”

“陛下要废后,如今只有您能救娘娘了,奴婢求您。”

我觉得有些好笑,宋曦浓身边怎么会有如此蠢的人,我问她:“宋殊衍废后是为了立我为后,你来求我有何用?”

“可娘娘并不想做皇后不是吗?您不是喜欢苏公子吗?”

“一派胡言!”挽心冲上前狠狠地给了春若一巴掌,怒道,“简直是失心疯,给她扔出去!”

我蹲下身,直视春若,一字一句道:“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我又该如何救她呢?要不,你让她去求宋殊衍把我许配给苏安宴,我便去找宋殊衍不要废后?如何呢?”

“贵妃别说笑了…”她又落了泪。

“没说笑啊。”

我叹了口气离开,刚走一步又转过身给了挽心一巴掌厉声道:“狗仗人势的东西,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都敢打。”

“苏夫人!”

春若提高音量叫了我,我猛地停住脚步。

就这一声,仿佛要把我的心撕裂,我陡然掉下泪来。

我回头看她,再次走到她面前蹲下:“叫我什么?”

“求您…”她抓着我的衣袖,双唇颤抖,“苏夫人…”

我看见她的眼神从哀求变成恨意,她的手里出现匕首,下一秒漫天的红在我眼前迸发,春若的头就这样毫无力气的掉在地上。

有温热血腥的液体溅在脸上,耳边是尖叫还有呕吐的声音。

挽心拿手帕轻轻拭去我脸上的血迹,她的声音柔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娘娘,该用膳了。”

“你吃得下吗?”我低声笑了,将她的手拍开,“不愧是宋殊衍身边的人,我真是小看了你。”

“娘娘谬赞。”挽心将我扶起,眉头未动。

宋殊衍说,人如草芥,如浮萍,如蝼蚁,有百般种死法,即为人间炼狱。

这和我所理解的不同,我说在位者该有悲悯之心,以德政治民,百姓为水君为舟。

苏安宴听着,刮了刮我的鼻子,笑着说:“我们时今连治国之策都知道呢。”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告诉他我知道的可比他想的多得多。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他看着我,眼中带着笑,嘴角噙着笑,却不显轻视。

是认真地,专注的,尊重的问我。

我说:“我还知道宋殊衍不适合当皇帝。”

他拧了眉,指尖点了点石桌,沉声道:“慎言。”

“我知道,我就在你面前说”我拿起桌上的点心刚准备吃,就被他按住了手。

他一脸严肃的看着我:“时今,这种话不许和任何人说,我也不行。”

他的手心温热,握着我的手腕很暖。

都说人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果然是这样。

我最近总能想起和苏安宴相处的点点滴滴,原本我以为已经忘却的日子,原本我不想面对,不想回忆的那些时光,也总能不经意间就溜到脑袋里。

现在想来,其实也没那么苦。

宋殊衍说的第十日到了,挽心替我梳妆,梳的是皇后的发髻。

“陛下说,旨意还得再等几日,最近先将宫里的物件都搬去长秋宫。”

“宋曦浓搬出去了?”

“皇后娘娘前些日病倒了,陛下说搬去行宫静养”

“何病?”

“不慎被匕首伤了。”

我转头瞧她,噗嗤笑出了声:“那可真是不小心。”

她将最后一根发簪插到我的头上,我瞧着铜镜中的自己问她:“我好看吗?”

“娘娘玉容之姿,自是华美无双。”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从桌上拿了个簪子对着划了划:“我以前可不长这样。”

挽心按住我的手,没觉得用力我却争不过她,听她轻声道:“簪尖锋利,娘娘莫要伤了自己。”

她说完,将簪子放回,又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我走到门口,宫人正在搬东西,挽心看我,我同她说要出去走走,她点点头,让挽意跟着我。

我带着挽意一路走,路边的树已经萌萌发芽,带了几分新意。

“娘娘,再往前,便是前朝了。”挽意在一旁提醒道。

我脚步未停,继续走着,挽意没敢拦我。

大臣们刚下了朝,我站在不远处瞧着他们,瞧见个熟悉身影。

我快步走上前拦住他:“你怎么在这?宋殊衍叫你来的?带护卫了吗?”

“娘娘。”他俯首作揖。

“娘个屁,”我打开他的手,“怎么来的?”

“来送钱,充盈国库。”

“你可真是个冤大头,有钱就到处给?真觉得程家的资产比国库多?”

程祁煜看着我,眼中有盈盈的光,他说:“万时今,你过得不好,为什么?”

我愣了一下,回看他。

所有人都知道我过得不好,唯独他说了出来。

像,太像了。

我瞧着他,又好像看见了苏安宴,可他与苏安宴分明又是不同的。

“程祁煜,每个人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我希望你珍重。遇良配,结良缘,度此生。”

“我知道,”他轻轻道,“过几日我便搬到西部,不出意外不会再回京城。”

“一路平安。”

“你也多保重…”他顿了一下,“罢了。”

他大概是知道我保重不了。

“娘娘,我们走吧,被别的人看见影响不好”挽意在身后悄悄说,声音却不小,都听得见。

我瞥她一眼:“要你说?”

程祁煜笑了一下,作了个揖:“先走了。”

程祁煜离开后,挽意才道:“听闻程府的老夫人前几日病逝了,程家分裂的厉害,程公子离了程家,自立门户。”

“宋殊衍让你和我说的?”我问她。

“奴婢只是觉得程公子与娘娘相识,他的事便想着告知娘娘一二。”

她说这话时有些犹豫,似是还有话要说。

“还想告诉我什么?”

“春景已至,岁岁常新,娘娘总是要往前看的。”

“你倒是与挽心不同。”

我带着她继续往殿内走,路过的大臣纷纷行礼。

许是有人告诉了宋殊衍,我进去时他还坐在龙椅上,招手让我过去。

我驻足不前,笑着看他道:“不敢过去,上次这样还是封贵妃的时候。”

“那你来做什么?”

大臣已经全离开,我席地而坐,仰着头看他。

黄烨很有眼力见的带着宫人离开,偌大的一个宫殿只剩我与宋殊衍两人。

“皇后突染恶疾,凤体抱恙搬去行宫休养,不治而亡,这是宋曦浓的结局吗?”

他没答我,就算是默认。

“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在我们那叫什么吗?”

他没答我,我继续说:“叫偏执狂,也可以叫病娇,不知道现在会不会有新的词了。”

“高中的时候就在想,将来上大学一定要学心理学,研究一下人的心究竟为什么能这么肮脏。只是很可惜,我没考得上。”

我俩的距离有些远,我眯着眼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其实也不用看,只会是那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宋殊衍,我和你说过,我不是这里的人,汴京,天启,都不是。”

“可是你不信我。”

“你不信,但苏安宴信。”

“这便是你与他的区别。”

“你封我为妃不过是想要满足自己肮脏的占有欲,偏执,狂妄,阴冷,这是你。”

我俩就这样静静的,许久也无人说话。

他起了身,慢慢走向我,金丝毯铺在地上,他踩在上面,一步一步走向我。

我渐渐看清他的模样,他坐到我面前,离我不过一尺。

“你可知你这番话,够你死十次?”

“我必是知道的,亦如你知道我现在巴不得你杀了我。”

透过他的眸子,我看见我自己。

脸上带着笑,眼睛却凉的像冰,就像…

就像宋殊衍。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真的同他很像。

“万时今,话都和你说了,为何还执迷不悟?”

“我想不明白,”我看着他,又问了一次,“苏安宴究竟怎么死的?”

“八万对八千,究竟怎么输的?”

“你告诉我啊,宋殊衍。”

“封我为妃,让我迁宫,你做这些究竟是想得到我还是喜欢我?”

“打从一开始我说我助你登上皇位,你许苏安宴摄政王之位,为我赐婚,就是假的,对不对?”

“宋予羡是你逼死的,他知道什么秘密?关于苏安宴?”

瞧瞧,这些问题他都答不上。

我笑着看着他,闭了闭眼又舒了口气:“宋殊衍,你心里有鬼。”

心中有鬼,所以我的问题只字不答,所以赶在我前面消灭一切痕迹。

心思缜密,性子阴毒,我斗不过他。

屋里又是很静,这其实是以前我与宋殊衍相处的常态,如今倒是觉得有些陌生。

“我们去泛舟吧。”

夜晚很凉,挽心给我披了个斗篷。

小船摇摇晃晃,宋殊衍站在船上,我朝他伸出手,他看了我一瞬才抬手把我扶过去。

我坐稳后他才拿起桨开始划,月光映在湖上泛起阵阵涟漪,是很美的细碎的光。

我伸手拍了拍水,又将手伸到湖中,光仿佛被我捧在手心。

“我第一次跟着你泛舟还吐了”我笑着看着他,将水弹在他脸上。

宋殊衍微微侧头,还是沾了几滴水。

身后还有几只船不远不近跟着,我扭头看他:“你以前喜欢待在湖上是觉得清净,现在呢,还喜欢吗?”

他看着我,似乎有很多话同我讲,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继续同他说:“宋殊衍,我不会再逼问你了。”

“那些年的事,我也不想追究原因,刨根问底了。”

可我也永远不会与你和解。

宋殊衍停了船桨,温润平和的声音随着微风纳入我的耳朵。

他说:“我把皇后之位给你,时今,你陪着我,如以前一样。”

我有些想笑,刚想说话,远处传来喊声,有暗卫落于船头,抱拳屈膝道:“主上,太皇太后病危。”

“把贵妃送回宫。”宋殊衍立即起身,踏水而行。

“送我过去”我对那暗卫说道。

“是”暗卫挽住我的腰,跟着一起前去。

我们划出去不远,很快就上了岸,挽心早已准备好马匹,我翻身上马向皇宫疾驰。

离宫城越来越近,我勒马停住。

若是这个时候离开,虽逃得困难些,但总有希望,入了宫就真的回不去。

可是…

我死死抓着马缰,将马鞭甩在马儿身上。

无人拦我,一路策马到了慈宁宫,我下马跑进宫,太医刚从屋内出来,我拦住他,他摇了摇头提着药箱离开。

我走了进去,宋殊衍跪在床前,太皇太后向我伸出手,我连忙拉住坐到床边。

“老夫人…”

初见她时我八岁,当时还在想这位夫人年轻时定是倾城模样,老了老了,风韵犹存。

可不过几日的光景,就苍老至此,眼窝凹陷,肤色枯黄。

她张了张嘴,我俯身靠在她耳边,苍老虚弱的声音仿佛自远方而来,好像日暮降临后青山古寺敲出的钟声。

“凤兮…凤兮…何…德之…”

我感受到她抓着我的手紧了些,侧头看她,她眼中带着宽慰。

我自认来到天启以来,过得不算顺遂,祸福之中总是苦难多些。

可于太皇太后,是我年少为数不多的安逸之所。

这位年迈的老人,教我沉习性,忍怒嗔,静心气,如今弥留之际,还在规劝我放了自己,放了过去。

我压着颤抖的声音接着道:“凤兮凤兮,何德之哀,往者不可谏…”

她微微笑了笑,手中脱了力,我紧紧握着,看着她合上眼。

耳边传来哭泣声,我轻轻趴在她的身上,如小时候那样。

我能感受到眼泪划过我的脸颊,温热的,亦如她身上温热。

却听不见心跳声。

凤兮凤兮,何德之哀。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已而,已而。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已而,已而。

可是老夫人,我如何放得下。

璀璨明媚的那个人,是我黑暗污秽岁月里唯一的光亮。

是我这十余年,有幸遇见又辜负的少年郎。

翩翩如玉,朗朗君子。

我见之不忘,我思之如狂。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我…

又如何放得下过去,放得下他。

宋殊衍将我拉起来,我见他也红了眼眶,慢慢落了滴泪。

我望着他,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也算是寿终正寝,以喜丧之礼置办。

我带着挽意来到角楼,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月亮高悬天空,还有点点繁星。

我记得初到天启,训练很苦,很偶尔的晚上会有空闲时间,我就爬到房顶看天。

有时数着数着星星就睡着了,第二日被初升的太阳晃了眼睛,再回去继续训练,很多话在心里说给月亮听。

也不知道它是否还记得。

我在角楼站了很久,像是在回忆以前的事,又像是只在发呆,等缓过神时天边已经有了些霞光,我站得腿疼,挽意扶着我慢慢下楼,承德殿传来鼓声,上朝的时间到了。

今天,宋殊衍会在朝堂上宣布太皇太后的死讯,国丧三年。

三年之内大臣不升迁,宫妃不晋位。

也就是说,我做不成皇后了。

本就是一句气他的话,皇后之位我早在许多年前就不想要了。

行宫的宋曦浓也是被太皇太后看着长大,请旨回来祭拜,宋殊衍准了。

我再一次见到宋曦浓,她穿着素衣,头上戴着白花,未施粉黛,我见犹怜。

她眼中哀恸,看着我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跪在灵堂与法师们一同诵经。

我走上前插了三炷香,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起身时听她说道:“万时今,满意了吗?”

我没看她,转身离开,她跟在我身后直到走出灵堂才拦住我。

还是个孝顺的,知道不能扰了太皇太后清净。

她眼眶微红,像是强忍着不哭,声音却有些颤抖:“初入宫就被封为贵妃,让你住在离他最近的宫殿,你一句想做皇后,他就要废了我。万时今,你好大的本事啊。”

她是怨的,恨的,苦的,我都能看出来。

我瞧着她,看着她周身围绕着的痛苦,看着她眼中的爱而不得。

“我于你究竟差在哪?明明我才是公主,为什么人人偏爱你,凭什么人人都偏爱你?”

是啊,凭什么?

我也质问过,同样是人,为何她是公主,我却只能做宋殊衍的一个死士。

为何她锦衣玉食,整日弹琴作画,我需要泡在毒酒里,躺在血泊中,走在漫山的尸骨之上。

为何,为什么,凭什么,这些我都问过。

可我没有答案,可我明明心里早就知道了。

因为这是天启,是有王侯将相,有阶级之分的王朝。

不是那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

我来到了这里,我回不去,我别无他法。

“三年国丧,不罢不黜,不晋不封,你认为老夫人为何会死?”

我问她,看着她的眼神从迷茫变得痛苦,她还是落了泪,像丝线一样连成珠往下掉。

是我们。

是我,是宋曦浓,是宋殊衍。

我们一起害死了太皇太后。

宋殊衍要废后,朝中极力劝阻,有忠义大臣不惜以头抢地撞死在大殿,市井坊间流传贵妃谋害皇后,祸乱后宫,迷惑君主。

文官上奏杀死贵妃的折子一篇篇的呈上去,又原封不动的退回来。

已经开始有人怀疑,他们的新君主到底是不是明智的。

可宋殊衍没管,不只是为了我,更因为他的漠然。

对大臣,对百姓,对天下的漠然。

亦如他以前所说,人如草芥,如浮萍,如蝼蚁,有百般种死法。

他不在意大臣是否枉死,不在意民间是否有流言,不在意那一篇篇抨击帝王的文章。

太皇太后知他性子,故而不劝。

亦如我去求她那次一样,任凭我如何哀求,她无动于衷。

她没有法子,于是选择了死亡。

太皇太后逝世,是为国丧,当服孝三年,三年之内,不罢不黜,不晋不封。

她只能这样救宋殊衍,救宋曦浓,救天启,救社稷。

宋殊衍明白,我明白,如今宋曦浓也明白了。

她哭得脱了力,坐到地上。

身后的宫女不敢上前,我蹲在她身边,她的哭声围绕着我。

像是漫天的悲痛围着我,扼住我的喉咙,让我喘不过气。

“宋曦浓,我不争了,”我和她说着,“因果如何,往后种种,我不想再探寻了。”

我带着挽意离开,走到长秋宫门口,迟迟不肯踏进去。

“娘娘,怎么了?”

我仰头看着长秋宫的牌匾,风吹的我手冰凉,我答:“我好累。”

阿宴,我好累。

“进屋休息会吧,娘娘一夜都没合眼。”

“好,”我点头,又说一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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