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京白日里还有些闷热,夏日的蝉鸣隐退在树叶间。
偶有几户邻居的空调外机还在认真工作,马达的轰鸣声隔着玻璃传进来。
余思航是被隔壁冲击钻的声音硬生生地从睡梦中吵醒。本来睡眠就浅,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本来杀青前就熬了几个大夜戏,翘掉了杀青宴赶回家想着好好补觉,眼下被嗡嗡的装修声吵醒,人不自觉多了几分起床气。
“哟,你怎么醒了。”常磊蹲在门口穿鞋的时候看见从房里扶着腰出来的余思航,皱着眉一言不发的指了指墙的方向,然后踢踏着拖鞋向厨房挪去。
“哦,隔壁好像搬来了新邻居。估计在装东西吧,你忍一会估计就停了。刚我下楼买早饭的时候看见他们在搬家具,吵到你睡觉了?”常磊跟寡言的余思航不同,一开口就跟机关枪一样停不下来。余思航说他有时候像个唠叨的老母亲,“要不我去隔壁说一下吧?”
余思航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常磊和余思航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性格截然不同,但从小学到大学都在同一个学校,几乎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兄弟”。
余思航大学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面试了一个网剧剧组,才误打误撞进了娱乐圈,从起初无人知晓的一百八十线到这两年勉强刚刚爬到了一线的边缘。自从当了演员,为了工作方便也尽量不打扰家人,从家里搬出来后就和常磊搭伙一起住。两个人日积月累的默契用常磊的话来说就是,余思航不说话撅一撅屁/股都知道他是要放屁还是拉屎。
“那早饭在桌上,我上班去了!”
常磊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现在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当一个小主管。刚毕业的时候,常磊还没找到工作,付不起房租,兜里也没几个生活费。余思航虽然也赚的不多,但也算温饱不愁,便建议常磊当过一阵子助理过渡,月末给他发工资的时候再以各种理由多给一些。男生都要面子,常磊拒绝不了,明白是兄弟的一番好意,自然也没有说破。
虽然计算机的专业能力不是最强的,但是常磊平时小聪明特别多,学起东西特别快,最后面试了几十家公司后找到了一家兴起的创业公司,便义无反顾的投身进了码农的世界。
每当一帮发小聚会喝多的时候,常磊抱着酒瓶,一手真亲实感地搂着着余思航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等他当上互联网的第一把交椅就让余思航从娱乐圈退休养老,以报当年好兄弟的‘养育之恩’。通常这时候余思航就知道他多半已经喝多了,一脸嫌弃地抽出胳膊把常磊拎到马桶前,并体贴地拍拍他的背嘱咐一句,“可以吐了。”
余思航倒了杯水轻声回应了一句“好”,顺手拿起茶几上的台本,趴在沙发上找起了综艺节目。
他平时很少上综艺,基本上只会去熟识的人的节目。比如大前辈萧何,出了名对新人很好。余思航新人时期上的第一个节目就是萧何的,他话少,还没什么存在感,萧何便非常照顾的把镜头带给角落里的他。
本来跟经纪人商量好近期先推掉了一些录制邀约,因为拍摄时武打戏份,摔伤的后背伤到了还青紫着,久坐都会觉得自己的背脊僵硬的发疼,连这几日睡觉都只能趴着。恰巧萧何来电话,说起这个节目导演组托他来当说客,邀请余思航去录制。好在这档节目内容也是一些轻松的聊天环节,同期嘉宾都是老熟人,余思航便应承了下来。他特别慢热和怕生,尤其是异性,以前刚入行时一部戏快要杀青时才跟别人热络起来。让他在短短几个小时的综艺录制里和一群陌生的同僚熟识起来,有些为难。
余思航没有签公司,很多最终的决定权都在自己手里,有时候忙的像个陀螺想停下来歇歇便能任性一把。
其实娱乐圈里不乏个体户,好处无非是选择权在自己手里,坏处也不外乎是没有资本的靠山,有时候还会遭受一些排挤与打压,被莫名其妙抢走的角色,被买了全网的黑通告这些都数不胜数。虽然明显走的比同期出道的艺人慢了一些,但余思航这些年靠着自己的努力也算稳扎稳打地熬过来了。
隔壁冲击钻的声音总算逐渐安静了下来,余思航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抬头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准备重新回房去补个觉,刚站起来,大门的门铃就像掐准时机一样,响了。
余思航好奇谁会在这个时间来,爸妈出远门旅游了,最近他和常磊也没有网购。
“请问有人在家吗?”声音闷闷的透过防盗门传进来,但也能分辨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余思航透过猫眼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红色卫衣的年轻女生,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似乎等的有些无聊在原地用脚尖打着拍子左右打量着什么。
那个女生侧耳贴进大门想听听屋内有没有人,忽然她抬起头,眼神落在猫眼上,余思航几乎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
余思航有些心虚,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门后有人。余思航握着门把手的指尖有一丝凉意,心想难道是私生饭找到了他家,眉头都不自觉的紧了紧。
向来他租房的要求很简单,不选装修不挑剔,只要求选一些物业管理严格的小区,就怕遇到这样的事情,甚至连租房合同都是常磊出面签的。这些年随着人气的上升,有更多人开始无孔不入的想要窥探他的隐私,从狗仔到私生把他少得可怜的一点私人时间都压榨干净。连去医院看个小病都能被无孔不入的媒体拍了照发到网上,再编上一段他本人都不曾知晓的故事。
余思航有些诧异,门外这个女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破层层关卡进入小区的,又那么准确的找到他家。
“有人吗?"门外的人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余思航手停留在门把上,犹豫是去教育门外的人一顿,还是闷不作声装作没人在家,万一搞错了岂不是很尴尬。还没等他做出决定,门外的人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见屋内迟迟没有动静先一步将手里的袋子放下后就踏着轻快地离开了。
余思航松了口气,顺手抓起桌上的蛋饼踱步准备回房继续补觉,为了安全起见发了个信息给经纪人告诉他,自己又被盯上了,需要搬家。
余思航打完一行字,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出道五年以来搬的第十七次了,也不知道这种漂泊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