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沈老太太出门遭遇了严重的车祸,肇事车是一辆小巴,司机在车祸中当场毙命,沈老太太所坐的车被撞得完全变了形,坐在前排的司机只受了一点小伤,她却被撞断了多处的骨头,出了不少血,当场就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沈景淮一行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在进行当中了。
顾梦和沈家旁支等一干人把手术室前面的走廊围了个水泄不通,现场安静得可怕,直到站在最前面的老太太最亲近的一个佣人张妈看见了沈景淮后面的苏芜。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一下子就冲到了苏芜的面前,不由分说地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杀人凶手,警察没有把你抓起来,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什……”
苏芜连发生了什么事都还搞不大清楚,因此完全无从辩驳,她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妈已经跪坐到了地上,对着沈景淮,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小少爷、小少爷,你可一定要为老太太做主啊,你知道的,她平日里最疼你的了!现在她受了这么大的罪,你可一定得把这个伤了她的凶手抓起来!”
她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苏芜的身上。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一个人是带着好意的,苏芜还不大能适应这样的凝视,这让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多年前和妈妈在一起时候的遭遇,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只能小声地辩解:“不、我不知道……”
“这个案子确实有一些疑点,”这时候,刚给受了轻伤的司机做完笔录的女警官挤进了人群中,“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苏**就是罪犯,你们大家先都冷静一点儿。”
“不是她害的老太太,老太太昏迷之前干什么一直喊她的名字?!”张妈歇斯底里起来,“老太太和她的关系向来就不好,少爷,你是知道的!”
苏芜看向沈景淮,他的眼神也变得探究起来。
“不是…景淮,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苏芜伸手抓住沈景淮的手腕,他丝毫没有犹豫,重重地一甩,她险些没有站稳。
“苏**,你跟我们到警局去走一趟吧,”女警察从后面扶住了她,“如果你确实没有嫌疑,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苏芜只好在她的搀扶之下走了出去,她本来就没有怎么休息好,因此走路的步子也有些踉跄,临上电梯,她抬起头,对上正在看着她的沈景淮,他的眼神好像要杀人。
老太太的车祸并不是意外,在车祸发生之后,警局那边的人几乎立刻就查出来肇事司机银行卡上前不久打进来的一笔来历不明的巨款,整整二百万,像他这样的阶级奋斗个几十年也存不到的数目。
汇款进去的是一个黑户,那个幕后黑手应该是一早就做了准备,一点儿信息也没有留下,但是通过技术恢复,警方还是查到了那个汇款账号的IP地址,户主应该是个本地人。
和老太太有些仇怨、本地户口,且还一次性能拿得出两百万,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苏芜,更不用说老太太在昏迷之前,竟然都还在用尽力气地不断喊她的名字,警方怀疑得有理。
审讯一直从中午持续到了晚上,警方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套出来,苏芜毕竟只是嫌疑人,现在对于她的指控完全没有一点儿直接证据,无奈,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警方还是放走了她。
苏芜从警局走出来的时候,精神还有些恍惚,然而她都还没有能松一口气,在警局外边已经等候了多时的几个沈家的保镖就走上了前,不由分说地就把她架起来丢进了车里。
苏芜实在是没有抵抗的力气了,只能被押着一路回了别墅。下车的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雨。
她正要走进别墅里面,其中一个高个子突然把她按在了地上,她的双膝狠狠地砸在地上,神经压迫的疼痛立刻遍布了她的全身。
“你们做……”
“夫人,”高个子保镖表情里满是不容人拒绝的意味,“先生回来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这也是先生的意思。”
此时正值盛夏时节,按说已经不算冷的了,可是连着几天的大雨冲刷过后,到了后半夜,寒风还是吹得人刺骨的疼。
苏芜就这么跪着,她浑身都被雨淋得湿透,因为事先没有准备,她还穿着单薄的一身病号服。
她的脸上几乎没有一点儿血色,在这不吃不喝、还持续淋着雨的夜里,她昏倒了好几次,每每失去意识,门口的那两个高了她一个头的保镖都会毫不留情地生生把她踹醒,就在她坚持不住,又将要晕倒时,沈景淮的车终于开回了别墅门口。
夜幕里,意识极不清醒的苏芜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不难感觉到,他现在一定是极其的愤怒。
“苏芜,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苏芜想为自己辩驳,可是经历了这样的折磨之后,她现在是一点儿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她用最后的力气支撑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匍匐着爬到沈景淮的脚边,还没来得及伸出手,那人毫不留情的就是一脚,直直踢中了她的胸口,她被踹得翻了个身,雨水灌进呼吸道里,引得她不住地咳嗽,一股血腥味翻涌上来,雨水混着血水被生生地咳了出来,苏芜被这疼痛**得反倒清醒了一些,她支撑着想站起来,门口站着的其中一个保镖见状,又上去将她生生按在了地上。
“要不是因为你,奶奶也不至于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沈景淮满是厌恶地看着地上的女人,“要是奶奶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等着偿命吧。”
他的话让苏芜只觉得如坠冰窖,她挣扎着直起腰板,缓了好半天,才终于发出一阵虚弱得不能再虚弱的声音:“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是什么人的,就算奶奶对我再不好,我也绝不会伤害她……”
“苏芜,你在我这里还有信誉可言吗?”
“我不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顾梦被司机的雨伞接着,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姐姐,你就认罪吧,虽然奶奶现在还昏迷不醒,但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只要你乖乖认罪好好忏悔,景淮哥哥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她说得情真意切,苏芜抬头看她,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全然看不出一点儿破绽。
见沈景淮没有反应,她拉了拉他的袖子,“不过,她伤了奶奶,我也很生气,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总为她求情,景淮哥哥,就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你也不要折磨她了,就把她送进监狱……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也算是给奶奶报了仇。”
“不、不行,你们没有证据,我没有伤害奶奶,景淮,你相信我……”
沈景淮皱着眉,冷眼看着狼狈的苏芜,宛如在看一条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野狗:“你真的以为我没有办法治你?苏芜,你不要太得意了,不能把你送进监狱,我还有千万种方法可以折磨你。”
“景淮哥哥……奶奶现在虽然还没有醒,但是医生不是也说了吗,她暂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你能不能至少看在我还曾经救过你的份上,就不要对姐姐太严苛了……”
“既然这样,她以前不就是在精神病院长大的吗,干脆把她送回去。”
沈景淮话音刚落,苏芜终于露出一副恐惧极的样子来。
“不、不行!”她用尽了几乎最后一丝力气,向眼前的人扑了过去,刚抱住沈景淮的腿,他又是一脚,她被踢出好几米,再起身又爬过去,顾梦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不行的!沈景淮,你想怎么样都行,别把我送回那里去!你知道的,我不能待在那种地方,我可是怀……”
苏芜话还没有说完,顾梦蹲下了身,她按住苏芜的胳膊,在沈景淮看不见的角度下,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来。
“姐姐,你就别再挣扎了,景淮哥能做出这样的决断,已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不要再得寸进尺,否则就是我也保不住你的。”
她的语气里还满是担心,苏芜却看着她的眼神,感觉到全身都发冷。
那分明是一条毒蛇看着自己猎物的眼神。
“顾梦,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
她刚刚抬起手,顾梦突然好像被伤到似的,忽而后退几步,摔到了雨里。
沈景淮立刻反应,将她扶了起来,她柔若无骨地靠在她的怀里,露出一副极委屈的样子来:“姐、姐姐?”
没给她机会辩驳,沈景淮将顾梦挡在了自己身前:“当着我的面都敢伤人,你确实病得不轻。”
“不是……”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只轻轻挥了挥手,门口那两个站着的保镖熟稔地将她架了起来,任凭她再怎么挣扎,面对着她无比狼狈的模样,在场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同情。
“也许奶奶说得对,”他的语气漠然,“精神病人生的孩子,能正常到哪里去,当初苏家把你接回来,也许就是一个错误。”
苏芜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曾经,苏芜把沈景淮当做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
苏芜的妈妈林芷因为长期的被家暴和pua,在生下她没多久后,就因为产后抑郁精神出了问题。
当时顾梦的母亲也大着肚子进了门,外祖父已经去世,林芷在苏家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顾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刚生产完没多久的林芷连带着苏芜一起丢进了精神病院。
苏芜的童年时光并不美好,在顾梦那个小三母亲的授意下,她们母女俩几乎每天都被变着法的折磨,直到苏芜七岁那年,林芷去世,顾争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似的,左右顾家家大业大,不缺她一张吃饭的嘴,这才把她接了回来。
苏芜把和母亲在精神病院的这一段回忆当成自己内心中最不可磨灭的一段伤疤,在与沈景淮相恋之后,她把他当做自己最信任的人,把这道血淋淋的伤口撕开来展示给他看,她乞求他的宽慰,没想到事到如今,他把这当做攻击她的利剑。
苏芜看着这个相恋七年,结婚五年的男人,他脸上没有哪怕一点儿的怜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可笑的故事。
她终于再也不挣扎了。